“也有村民問她，她從來都只是笑，從不回答這些問題。”
楊柯知道，小保安說的“她”是指香草的媽媽。
“她在附近的一家工廠上班，獨(dú)自一人帶著香草生活，供香草讀書，上幼兒園。整整三年，從沒離開過，我們也沒見過香草的父親。可惜，從半年前開始，她患了病，是絕癥，身體一天天的垮了下去，很瘦，皮包骨，看上去挺嚇人的，再也看不到當(dāng)初的美貌。”
“下不了床了，只能躺床上，躺了半年的時間。小香草很懂事，你看得出來的，她一直在照顧她媽媽，每天背著書包出來，去我家借這套擦鞋的工具，天天在這里幫人擦鞋，賺錢給她媽媽買藥。”
“大門口是不允許別人擺攤擦鞋的，只有香草可以，我們老板見過她兩次，特喜歡她。”
“半個月之前，她媽媽去世了，在請求村民們幫忙照顧香草之后就去了。我們都挺喜歡香草的，都愿意將她帶回家撫養(yǎng)。可是，料理完她媽媽的后事之后，香草卻選擇了獨(dú)自生活。因?yàn)檫@孩子很倔，非得帶著她媽媽的遺像，我們這邊的人都迷信，忌諱這個，讓她將遺像放原來的家里，自己到我家去一起生活，她就是不愿意，說是不能丟下媽媽。”
大門外，香草仍然在和人搭話，用希冀的眼神在招攬生意。
“于是，香草就一個人住在原來的家里，每天在這里幫人擦鞋，也不上別人家吃飯，自己買些饅頭和面食獨(dú)自開伙。原來生意倒是挺好的，住這里的人都愿意讓她擦，都很喜歡她，雖然她擦得不干凈，一雙鞋能擦半個小時。可現(xiàn)在她手臂上戴著青紗，已經(jīng)半個月沒做過生意了，很多人給她錢，可這孩子從來不收。”
“香草今年才五歲！她想自己賺錢，上學(xué)！”說道這里，這個才19歲的年輕人臉上浮現(xiàn)不一抹苦笑，不是自嘲的苦笑，而是很痛苦的那種笑容。
楊柯拍了拍他的肩膀，將自己的工作證和身份證一起取出來給他看：“阿毅，我想去你們住的地方看看，行不？”
看完證件，名叫阿毅的保安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告訴我你的房間號，下班了我去叫你。”
楊柯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看了看大門口甜甜笑著的香草，邁著沉重的步子上樓。
躺在床上，楊柯不確定小香草是否會接受他的幫助，雖然楊柯能答應(yīng)香草，讓她一直帶著她媽媽的遺像，可榕城畢竟離這邊太遠(yuǎn)，離她媽媽的墓地太遠(yuǎn)，以小姑娘執(zhí)拗的姓子，想讓她答應(yīng)怕是很有難度。再加上自己冒冒然跑過去說要幫助她，可信度實(shí)在很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9點(diǎn)，楊柯和阿毅帶著堅守了十多天卻沒開過張的小香草走在回家的路上。
擦鞋的工具給了阿毅提著，香草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的和楊柯說話，很開心的樣子，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楊柯。
“香草，歡迎叔叔去你家嗎？”
香草點(diǎn)點(diǎn)頭：“歡迎的啊，自從媽媽去世之后，叔叔你是我家的第一個客人呢。”
小香草很自然的說出媽媽去世的事情，似乎并沒受到多少影響，可見過她下午的表現(xiàn)的楊柯卻知道，小丫頭早熟，將這些全放在心里并不表達(dá)出來。
“叔叔，你是想幫香草上學(xué)嗎？”
楊柯笑了，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能猜得出來。“你怎么知道的？”
香草笑笑，搖著頭不回答。
“那你愿意接受叔叔的幫助嗎？”
香草撓撓頭，皺著小眉頭想了好一會才問楊柯：“叔叔，我要帶著媽媽一起的？”意思是，她帶著媽媽的遺像，能行嗎？
楊柯點(diǎn)頭。
香草就笑了，將小手伸到楊柯手中，任由楊柯牽著她，笑得很開心。
“香草，你就不怕叔叔是壞人嗎？”
“不會的，香草會看的，從不和壞人說話，叔叔是好人，是真的想幫助我上學(xué)的，我看得出來。”
楊柯有些感慨，由于過早的負(fù)擔(dān)生活的壓力，香草的直覺驚人的靈敏。
村子名叫沙角村，比較破落的一個小村子，總共就幾十戶人家，三人一進(jìn)入村子，或許是聞到了楊柯身上陌生人的味道，四周屋子外面套著的土狗紛紛“汪汪汪”的叫了起來，響成一片。
“不準(zhǔn)咬，叔叔是好人。”香草在旁邊喊了一聲，卻沒有什么效果，那些狗反而叫得更兇了。
眼見這些平時很聽話的狗不聽自己招呼，香草很不滿的噘起了小嘴。
楊柯笑了起來，拉著她的小手，一直往她家里走去。
看著破敗不堪的小村子，楊柯卻是清楚，不出三年，這些地方就將變得寸土寸金，村民們的生活將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可是這些都和香草無關(guān)，就算是幾年后，她仍然不能從這些變化中獲得絲毫利益。
旁邊的香草笑得很甜，楊柯暗自發(fā)誓，一定要改變這個早熟的小女孩的人生，要是讓她一直呆在這里，現(xiàn)在早熟可愛的她會被生活的現(xiàn)實(shí)磨礪得失去現(xiàn)在的這份純真，在十年之后，極有可能變成街上的小太妹。
一定要帶她走，放在老媽身邊，老媽不是總遺憾肚子不爭氣，沒能生出一個女兒嗎，香草如此乖巧可愛，足以令老媽彌補(bǔ)這個遺憾。更重要的是得讓老爸熏陶熏陶，以香草目前的心智，將來在老爸的影響下成就為一代妖孽也未可知。
走到家門口，香草從小書包里泛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楊柯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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