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學們真的散去了,柳枝兩只手放在桌子上充當枕頭,把它們當成夢的兩條跑道。
冬老師眼睛的余光發(fā)現教育室門外有一個人影,正眼一看,李多勞像像一個年老的跛子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了,她將手里的粉筆往盒子里一放,走到教室門口,仿佛一位皇太后出城迎接和安慰一位打了敗仗回城的將軍一樣,給他一臉的安慰。多勞注意著老師的臉色,老師此時的臉色是這次三棱冠事件的晴雨表,因為這件事學校里肯定班喻人曉,何況老師乎。疲憊的眼睛在她臉上掃了幾個來回,這個善于察顏觀色的專家心里頓時有點安全感。他向老師微微躬了一下腰,這幾天他學了大人們的這種禮節(jié),是將亡父之痛以及對老師們給予的關懷的回謝。他像一株被拔了出來,給太陽曬蔫了的嫩草,極度的痿靡,甚而連身子也顯得有點萎縮。他像老爺們走路時的搖晃走到座位上坐下,上眼皮就開始去巴結下眼皮了。
盡管李多勞沒有理睬其他任何人了,教室里至少還是引起了兩分鐘的不安靜,與柳枝的無異,有幾十雙眼睛就有幾十束目標光投向他,之所以說是兩分鐘,是因為兩分鐘后,他附近的同學,大約半教室的人就聽到了他的鼾聲。他在沒有上機耕道之前就向柳枝作了精辟的分析,既然公社專業(yè)班子沒來管,學校只大過我們,大不過公社,學校就不會管,要管也可能是白管。他還推而廣之,既然這個可以不管,那么所謂的我們談不談戀愛就也可以不管,那么我們機耕路與小路那條分界線可以撤銷了。柳枝聽從他的慣了,條件反射地應著他,心里認為他的只怕是異想天開。現在他從剛才老師的臉色的一斑上窺出了全豹。他把關于這方面的思維的電路一下關閉,鼾然入夢,不過多勞這覺睡得有點特別,是坐著睡而不是用手放在桌子上俯著睡,睡得像一棵大風中的樹,搖呀搖的。然而冬老師公開的示意,讓他去睡。這確是特殊中的特殊,每個人的父親只有一次死。
“錢柳枝。”不等到柳枝抬起頭,一女生在對她說話了。她慵懶地抬起頭來,眼前是學生會的宣傳部長,“周校長要我通知你,請你放學后參加學生會的例會,時間20分鐘左右。你們班主任還沒通知你嗎?”最后的“嗎”還在空中沒到達錢柳枝的耳朵,女生已經扭轉身練習體育老師的“開步——走”了。看來她很忙,即算不忙,眼前就要上課了是硬的。
錢柳枝冒著上課鈴聲向88班走去,她是去把這一消息告訴多勞。
放學后柳枝參加了學生會的例會,只是討論了幾個常常的問題,周校長也來了,只字未提三棱冠和花紅的事。散會后柳枝走出校門,發(fā)現多勞還坐在艸坪邊上,他在這里把上課的睡姿發(fā)揚光大,不過他沒有睡著,左眼睜開一線兒,仿佛原來本是閉著的,是被刀割了一條縫。他這一條線是專門為發(fā)現柳枝的身影而設的。
算是長時間以來了,他們第一次在放學的路上不加保持距離,由于兩人走的都是搖晃式,有時還你的前腳踩著他的后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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