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食品柜臺買賣的行話。公社有好幾個像我媽她們這樣的代銷點,每個代銷點都統(tǒng)一到食品加工廠提貨,由于食品加工廠也屬于公社,所以提貨只是簽單,不支現金。另外的一些煙酒糖茶,也是由公社統(tǒng)一配貨,每個月的月底,都會盤點,算算一共賣了多少東西,收了多少錢,多少糧票,都交到公社,由公社統(tǒng)一核算。所謂長了短了的,就是,打個比方,這個月我賣了一百斤點心,兩塊錢一斤,那我就應該收二百塊錢,一百斤糧票,可月底一盤點,我收了二百一十塊錢,一百零五斤糧票,那就多出來十一塊錢和五斤糧票,那就是長了的,相反,月底一算,如果只收了一百八十塊錢,九十斤糧票,那就叫短了二十塊錢,十斤糧票,短了就是虧了的意思。我媽和關大娘每個月盤點都會把長出來的錢和糧票如數的上繳,短的時候非常少,我記得好像就一兩次。只要不是短得太離譜,倒是不用自己賠,可是我媽責任心大,每次都會冥思苦想好幾天,一定得找出短了的原因。絕大多數都是長的,因為都是公家的,又隸屬于一個大單位,所以到食品加工廠提貨都是足斤足兩的,回來零售給顧客,因為害怕月底盤點會短,所以稱高稱低的就出來了。
“老關,這怎么可能?你聽誰說的”我媽不相信。
“你別問我聽誰說的,反正是真事就是了。”
“你別聽一些人嚼舌頭,真有這種事還了得,那是犯錯誤的。”
“就是。”我爸開口了:“老關啊,我看老馬說得對,這種事不大可能,也就是老婆們嚼嚼舌根子,你想想,把國家的錢裝自己兜里,誰敢?那是犯罪,我們公安局原來就辦過這種案子。”
關大娘沉默著,低頭捻著衣襟邊上脫落的一根線,捻了一會兒,關大娘認真地說:“我今天來和你們說這事,我不是眼饞那些個錢,我就是想不通,你說公家的錢,咱拿是犯法,那別人拿犯不犯法?”
我爸笑了:“誰拿都一樣,都犯法。”
“那不一定。”關大娘小聲咕噥一句。
“那咋還不一定,你說說看。”
關大娘低著頭不吭聲,情緒卻激動起來,胸脯起伏著,臉都漲紅了。
我媽見狀,拉拉關大娘的手:“老關,咋了?你是不是聽說啥了?”
關大娘抬起頭來,看著我媽:“老馬,你早上上班,沒注意有啥不對?”
“早上?”我媽茫然地問:“今天早上?”
“不是,見天早上。”
“。。。。。。。”
“哎呀,你沒見老羅他老婆?”
我媽想了想:“見過,有時候碰上她買飯。”
“買的啥?”
“買的啥?嗯。。。。。。油條,火燒。咋了?你問這干啥?”
“我也是聽別人說,老羅家一天光早飯就吃好幾塊錢,開始我還不信,我瞅么了好幾天,還真是不假,光買肉火燒就這么一摞。”
關大娘兩只手上下拉開距離比劃著。
“那咋了?他家孩子正是能吃的時候,買少了哪夠?”
“老馬,誰家擱住這個吃法?老羅的老婆不干活,前窩的大兒子也住他家里,還有兩個半大小子,全家都吃老羅一個人,能這么吃?錢從哪來?”
“。。。。。。”我媽一時無語。
“還有,人家說,老羅和劉會計搞破鞋,把公家的錢都弄家里去了。。。。。。”
“小南。”我媽揚聲打斷了關大娘:“你吃完了沒?吃完了自個到外間去玩去!”
我用手小心的托著紙包里的芝麻餅,自己來到外屋,我剛出來。我爸就把里屋的門掩上了。里面的說話聲變得小了,咕咕噥噥的,聽不清說什么。我一個人吃完芝麻餅,沒什么可玩,沒意思,就偎在爐子邊上家里唯一一張大藤椅上,熱乎乎地睡著了。中間醒了一次,我還在椅子上,身上搭了一條小被,關大娘還沒走,我聽見她還在里屋和我爸我媽說話。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早晨了,我睡在床上的被窩里,我媽在我邊上還沒睡醒,我爸在外間輕手輕腳的做飯。我記得我媽那天沒去上班,在家呆了一天,沒怎么吃飯,也很少說話。我爸把飯做好就上班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關大娘匆匆來看了看我媽,兩人關著門在里屋說話,咕咕噥噥的聽不清數,關大娘嗓門大一點,聽見她說“。。。。。。老馬啊,你可千不敢啊。。。。。。。”“你自己吃的虧還少啊。。。。。。”
后來,我爸給我媽找了個中醫(yī),抓了些藥,天天下了班給我媽熬中藥,院里院外都聞得到一股中藥的氣味。過了好一陣子,我媽的身體才恢復正常,正常上班,正常說話,一切恢復正常。
<font color=red>閣</font>已啟用最新域名:<font color=red>ge001</font> ,請大家牢記最新域名并相互轉告,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