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書記茍?zhí)祀m然住在遠離市區(qū)的療養(yǎng)院,但是并不能遠離紅塵,超越于世俗之外。上到張謇之類的省領(lǐng)導,下到素昧平生的平頭百姓,常有三三兩兩的人趕到療養(yǎng)院去探望他,有時甚至是車水馬龍,頗為熱鬧而喧雜。
人們來了,不管熟悉不熟悉,圍成一圈坐著,門書記門書記地叫著,他便顯出很開心也很滿足的樣子,好像已經(jīng)完全從那場可怕的噩夢中解脫出來……但是和原來班子中的一些老人見了面,比如即將離任的柳成蔭,說著說著話題由不得就轉(zhuǎn)到了那個傷心而悲壯的曰子,在場的人便無不唏噓不已,滿屋子響起一片嘆息和啜泣聲,反倒是門力生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地把大家安慰一番……記得有一次,柳成蔭又來了,兩個人連著下了幾盤棋,柳成蔭忽然感慨地說:
“細想一想,中國這象棋也設(shè)計的真有意思。兵、卒是只能進不能退,士、象是只能圍著領(lǐng)導轉(zhuǎn),老將則連中宮也不出。兵卒車馬炮這些東西死的死亡的亡,兩個老將面也不見,和了,再來一盤,這不等于無所謂勝也無所謂負了?”
茍?zhí)炝⒖贪姿谎郏骸昂f,怎么能勝負不分!誰先丟的炮,誰先失的馬,這就是勝負嘛。即使最后和了,也還有一個誰與誰和的問題呢。就比如咱們那一仗,你說最后誰勝了?”
“當然是您,可是……”
“最后的勝利者只有一個,湘市。今兒不說這個了,我們一起去看個人吧。一年來人人都來看我,其實我也一直想看望一個人,只是總沒有情緒。你幫我們安排一下。”
原來,茍?zhí)煲恢毕肟吹倪@個人就是牛二。自從四川回來,徐蕾也再沒見過二楞子的面了。只知道他已經(jīng)安排了工作,好像是一家負責收費的全額事業(yè)單位。然而,等徐蕾拿著洪元昌留下的那張條子,領(lǐng)著茍?zhí)煺业竭@家單位,單位負責人卻頗為作難地說:
“真是對不起,我們也不知道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這個人來上了不到一個月班,就非辭職不可。問他為什么,他也說不上來。聽說最近又干上他的老本行了,只是從金山挪到了湘市城里來,有時候在大街上你們就能看到的。新買的三輪車,上面搭了個布棚子,兩面分別寫著:牛二三輪車,千里送嬌娥。生意倒是不錯,車后面啥時候都跟了一哨子人,特顯眼的……”
在回來的路上,茍?zhí)煲贿呁稚铣颍贿呎f:“你是本地人,金山的故事流傳多少年,你想過沒有,只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為什么?
“這我也想過,無非兩種情況。一是左拿一件,右拿一件,累死了;二是拿起這個,放下那個,想死了。總而言之一個字,貪。”
“可是,我最近聽說,這故事里面還有一個情節(jié),從古到今還真有一個人出來了。你知道這是個什么人?”
“這我還真不知道。”
“一個殘疾人,兩只手都沒有。所以他進去以后,看到這么多好東西,自己什么也拿不走,只好跌跌撞撞退了出來。誰知道一出來人們就驚呆了,他原來沾的一身黃土,竟都是閃閃發(fā)光的金子啊……”
徐蕾忍不住插嘴說:“書記你忘了,這故事是牛二講給我,我最近又講給你的。”
兩個老頭子都看看她,再沒有吱聲。
夜已經(jīng)很深,天也許馬上又要亮起來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徐蕾已經(jīng)鬧不清楚,這是多少個不眠之夜了。那場可怕的噩夢過去快一年了,盡管書記住院,湘市依舊保持著高速發(fā)展的態(tài)勢,各項指標的增長率全都在兩位數(shù)以上。
當她來到療養(yǎng)院,無意中談起這個的時候,一直萎靡不振的茍?zhí)焱蝗挥峙d奮起來,兩眼閃閃發(fā)光,連著說了許多感謝雁云人民的話。最后才平靜地告訴她,最近省委又研究湘市的班子了,而他,也終于可以從此安心地頤養(yǎng)天年了……說到這里,茍?zhí)煅劾锿蝗秽邼M了淚,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想到了媽媽的緣故,徐蕾當時卻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這是沒有月亮的一個夜晚,天穹上亂云飛渡,間或閃爍著幾顆微明的疏星。她不懂天文學,弄不清楚那是屬于超新星還是白矮星。但是,在天際一抹淡淡的微明中,最亮的那一顆一定是啟明星了。東長庚而西啟明,這是常識告訴她的。記得有一次翻什么書,上面有一句話說,上下臧否,啟明如何如何……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亂了,趕緊離開陽臺,又在床上躺了下來。
牛二沒找到,這個條子該怎么辦呢,是真的該給他送去,還是干脆到墳上燒了祭奠一下媽媽呢……是的,已經(jīng)快過去一年了,她依然想不清楚,卻終于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xiāng)。
可就在這種迷迷糊糊當中,徐蕾接到了洪元昌的電話。徐蕾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個電話,和她的不經(jīng)意的因為好奇心,差點讓她陷入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人姓是復雜的,比任何動物都復雜。人是善變的,不同的時候不同的環(huán)境一個好人有可能變成十惡不做的壞人,一個壞事做絕的壞人也有可能善心大發(fā)做一件天大的好事。
洪元昌本身對徐蕾并沒有惡意,只是因為爆炸案發(fā)生后,他需要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而徐蕾成了他腦海里的第一人選。
可爆炸案發(fā)生后,洪元昌的心理承受不了,甚至已經(jīng)到了扭曲的地步!
心目中的女神徐蕾真的出現(xiàn)在洪元昌面前的時候,那細腰翹臀,白里透紅的臉蛋,嫵媚的雙眼,對心理已經(jīng)發(fā)生扭曲變化的洪元昌來說毫無疑問是一種天大的刺激,從來沒有過的誘惑!
而這種誘惑,也讓洪元昌產(chǎn)生了褻瀆的念頭,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徐蕾怎么也沒有想到,洪元昌剛才居然辦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徐蕾更沒有想到,一向?qū)λㄎㄖZ諾,都不敢睜眼看她的洪元昌居然會對她使壞!
于是,一切都不可以控制!
洪元昌選擇在酒吧見面,就證明他本來是只想找徐蕾這個心目中的女神傾訴一下。可見了如花似玉的徐蕾之后,洪元昌卻是歹念頓起,惡向膽邊生!
“徐記者,牛二有一封信在我那里。”洪元昌眼神轉(zhuǎn)動著,撒謊也不打草稿了,“是牛二寫給你的。”
“真的?”徐蕾根本沒有想到洪元昌會騙他,急切說道,“拿給我看看。”
“糟糕,我忘記帶了。”洪元昌裝模作樣用手在口袋里一掏,面露為難神色,“出來的時候太急切,放在家里了。”
“哦。”徐蕾的眼神里掠過一縷失望,卻是笑著說,“那你明天拿給我,好嗎?”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拿吧。”洪元昌卻是說道,“我向朋友借了一輛車,很快的。”
徐蕾一想也是,反正自己現(xiàn)在沒有什么事情,就答應了下來。
上了洪元昌的車,直奔雷東原所居住的高檔小區(qū)。
“你住在這里?”徐蕾的眼神里劃過一絲疑惑,在徐蕾的記憶當中,洪元昌并不是個富裕的人,住不起這種高檔小區(qū)里的套房。不過,徐蕾覺得這話有些傷人,吐了吐舌頭,沒有再問下去。
洪元昌心里一咯噔,卻是強行笑著:“我哪里買得起這里的房子,租來的。”
這一句話,也打消了徐蕾心中的疑惑。
“徐記者,您先在車里等一下,我去買點東西。”洪元昌卻好似笑著說。
徐蕾也不在意,看著洪元昌下了車。
洪元昌哪里是去買東西?
因為洪元昌沒有雷東原房間的鑰匙,只是以買東西為名先去把房間的門給弄開。對于曾經(jīng)在刑警隊里混過的洪元昌來說,開個門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洪元昌這一去就是將近半個小時,正在徐蕾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才返回,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買了點水果,家里沒什么招待貴賓的。”洪元昌笑著說。
“這么破費干什么,你也不富裕。”徐蕾嘴上嗔怪著,心里卻是受用,沒有人不喜歡被重視的感覺,徐蕾也不例外。
徐蕾怎么也沒有想到,等到一進房間,洪元昌就把門給反鎖了。
隨著這一聲反鎖聲音,徐蕾心里一咯噔!
不過,作為記者,徐蕾也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些不妙了,卻也是處變不驚!
“這門是不是壞了?”徐蕾一邊笑著,一邊去扭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