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明星稀,透露出一股子蕭索的意味。
公安局家屬小區(qū)。
小區(qū)門口,還有來不及被清理干凈的鞭炮碎屑,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一號樓。
保姆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掃著地上的青瓷碎片,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房間里云遮霧繞,是兩個男人正坐在沙發(fā)上抽煙。
周文山。
周波。
對于兩人來說,今天絕對是一個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曰子。
恥辱。
憤怒。
無能為力。
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的感覺。
大費周章準備的婚禮,被取消了。
雖然對外的借口,是新娘臨時身體不適,婚禮暫時取消,但,這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而已,事實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相信有心人,都可以打探到。
從今天以后,大概,周家會在中原市成為一個笑柄吧。
但,胳膊擰不過**,就算是成為笑柄,也比失去一切好。
“爸,別抽了,我沒事,一個女人而已,該過去的總歸會過去的。”周波長嘆口氣,滅了煙,起身換掉已涼的茶水,輕聲安慰著父親。
自己父親是個什么姓格,周波心中很清楚。
父親當兵復員后,從基層協(xié)警,一步一步爬上來,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當然也為家人謀了不少利益,幾十年的沉淀,父親的姓格雖然沒有年輕時期的剛烈,但,骨子深處,還是很倔傲的。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件事,他是斷然忍下來的。
反而是自己,在大學學的是管理和心理學,畢業(yè)后從商,骨子里有著商人的欺軟怕硬和權衡得失,不是不計較,只是不能計較,不敢計較。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上亙古不變的法則。
“兒子,委屈你了。”周文龍狠狠把煙蒂按死在煙灰缸里,無力靠在沙發(fā)上,臉色顯得蒼老了許多。
“不委屈,力不如人,輸了有什么好委屈的。”周波緊緊攥著拳頭,“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給我講的臥薪嘗膽的故事嗎?”
“這個故事,一直被我牢牢記在心中。小學時,你還是個一個月拿不到一百塊錢工資的小警察,那會兒我在學校被有錢人家的孩子欺負,嘲諷,我就心中暗暗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成為有錢人。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讓我的兒子,再也不會受到別人欺負。”
這些年,我一直是這么想的,也一直是這么做的。還好,爸爸你官越做越大,我也算是事業(yè)有成,曰子越過越好。這件事,算是一個警鐘。”
“相對普通人來說,我們或許足夠強大,但,也只是一只足夠強大的螞蟻而已,有些時候,還是會被人一腳踩死的。”
“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都踩在腳下!”
聽到這些話,周文山沉默著,眼神中卻是流露出一絲欣慰。
有一個這樣的兒子,是他一直以來的驕傲。
尤其是到了這個年紀,在仕途上已然不可能再走到哪里了,公安局長,基本上也就是頂點。
不出意外的話,一屆或是兩屆后,就要退休養(yǎng)老。
周文山本想,在退休之前,給兒子把所有的路鋪好,沒想到,卻碰上這么一檔子事情。
說實話,對于秦韻,他心中還是很滿意的。
這個姑娘,相貌自然是不必多說,業(yè)務能力也算突出,姓格和人緣在局里都是很有口碑的,在周文山看來,是個當兒媳婦兒的好姑娘。
只是……
誰能想到,秦韻背后竟然會有那么一座大的靠山?
王鐘……
想到這個名字,周文山心中便泛起一股子深深的無力。
接到兒子取消婚禮的電話當時,周文山差點就火山噴發(fā)了,甚至想調集人馬,去把這個叫王鐘的小子抓起來。
只是,連續(xù)接到兩個電話后,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所有的心思蕩然無存。
這兩個電話,一個是黃天打過來的。
黃天,**部門在中原地區(qū)的負責人,國安和公安,雖然是并行不悖的兩個系統(tǒng),但一個相當于地方衙役,一個相當于御林軍,背后的能量,是根本不能比的。
如果說黃天的電話還能硬抗下來的話,那么第二個電話,則是讓周文山徹底絕望了。
蘇牧天親自打過來的電話,說王鐘是蘇家最新聘任的總經理。
蘇家的勢力,自然是不必多說,這是**裸的以勢壓人了。
周文山,只好放棄。
除了憤怒,唯有憤怒。
就像是某位作家說的那句話:憤怒,大抵只是因為自身的無能罷了。
……
周家愁云慘淡的時候,王鐘和黃天正在喝酒。
五十三度的二鍋頭,二兩一小瓶,一口一瓶,地上已然散落了許多瓶子。
兩人誰也沒說話,在小吃街的一間風味地道的餐館中,吃肉,喝酒,抽煙。
氣氛有些沉重。
沉重的原因,自然就是老頭子的死訊。
老頭子去世的當天,黃天就通過特殊渠道知道了這件事,在他心目中,老頭子實在就像是父親一樣,和藹而嚴厲,乍聞死訊,簡直讓他發(fā)狂。
只是,職責所在,他根本離不開,只能,把悲戚深深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