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云歇仍不住想早朝上蕭讓那詭異的三瞥, 云歇本以為蕭讓是想暗示他什么, 所以一路絞盡腦汁試圖理解,卻失敗了。
也許蕭讓眼中的哀怨只是他的錯覺
云歇想的腦袋疼, 干脆不想了,決定找個機會問問清楚。
晚間沈院判回來,云歇仍放心不下,猶豫半晌還是派人叫沈院判過來。
沈院判被人引著就要進門,突然停下腳步。
小廝回頭詫異道“相國正等著呢,院判大人怎的突然止步不前”
沈院判搖搖頭, 手捂住胸口深吸一大口氣, 然后捏揉著自己的臉, 擺出一個僵硬又若無其事的表情。
小廝看得目瞪口呆, 沈院判這是做什么
沈院判道“老夫好了, 進去吧。”
云歇見人來了,隨手一指示意他坐下,問道“陛下胃腸不適之癥可有好轉(zhuǎn)”
“陛下并無大礙, 調(diào)理個一兩日便可痊愈。”
沈院判說完,能感到云歇犀利的目光在他臉上掃了幾個來回,他心虛不已、手心不住生汗,表情卻完美、無懈可擊。
云歇放下心來“既如此,天色也晚了, 你便早些回去歇著吧。”
沈院判步伐平穩(wěn)地出去, 直到小廝帶上門, 他才松了一大口氣。
他這是造了什么孽
那日陛下找到他吩咐他辦事時,他本欲再次“不湊巧”地癲癇發(fā)作,他都已經(jīng)開始口齒歪斜了,陛下倏然抬眼看他,輕笑道“你要是這時不慎發(fā)病,那便以后便都別醒過來了。”
沈院判回憶起那個意味深長的淺淡笑容,忍不住縮了縮發(fā)涼的脖子。
陛下見他不流口水了,沖他微頷首,笑道“愛卿醫(yī)術(shù)精湛,世所不能及,朕肚子里的孩子以后還得托您照拂。”
沈院判抹了把額上冷汗,一臉生無可戀。
他可算見識到陛下行事之恣意詭譎了。
帝王的一言一行,在朝臣眼里都別具意味,明面上揣度圣意是死罪,朝臣忌諱得很,私底下里卻個個都這么做,因為早一步解讀,就能早得知風(fēng)向,就算做墻頭草,也得力爭上游,最好做風(fēng)還沒來便已歪好了方向等它吹的墻頭草。
朝臣們對那朝上三瞥百思不得其解,越發(fā)抓心撓肝。
陛下身體抱恙,朝上幾次干嘔,為何頻頻朝云相投去視線從面部細微表情來看,陛下分明是黯淡神傷,嘴角微勾時還帶著絲若有若無的自嘲。
反觀云相,先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陛下看向他時,他一臉事不關(guān)己,甚至微微蹙眉,顯得有幾分不耐,他們跟著陛下齊刷刷地看向他時,云相竟直接怒了。
朝臣們直覺,陛下悒郁和云相脫不了干系,所以都把眼睛擦的雪亮暗中關(guān)注二人,結(jié)果真的被他們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來。
先有張大臣偶然于宮墻另一頭聽見太監(jiān)宮女們小聲議論。
“你可還記得,陛下下詔尋民間神醫(yī)的那段時間里,云相一直宿在陛下寢宮”
“自是記得,”另一人語氣詫異,“你突然提這個做什么”
“我對食的剛好在陛下寢宮當(dāng)差,我可告訴你”
那人倏然壓低聲音,張大臣費了好大一番勁才聽清。
“陛下與云相同榻共枕足足有一月”
張大臣一呆。
另一人語氣不屑“這又有什么稀奇的那段日子云相怕是身子有恙,陛下又孝順,自是對云相事事躬親,片刻不離。”
“可是有一日,我對食的在外頭當(dāng)差,分明聽見殿里頭傳來了點細微動靜。”那人欲蓋彌彰地輕咳兩聲。
她指的“細微動靜”,顯然懂的人都懂。
另一人驚呼出聲,聲音隨即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同伴捂住了嘴。
“張大人”直到被人拍了肩膀,姓張的大臣才猛地從震驚瞠目中醒轉(zhuǎn)。
張大臣慌慌張張又欲蓋彌彰地驀然回身,正好瞧見陛下身邊的大太監(jiān)承祿沖他慈祥地微笑。
“時辰不早了,張大人還是快些回去吧,再晚些城門便要落鎖了。”承祿含笑叮囑。
張大臣忙小雞啄米般點頭,火急火燎地往外趕,他得趕快和相熟的分享這消息。
空穴來風(fēng)事必有因,相國同陛下間似乎并非表面那般君臣恩重、師慈徒孝。
張大臣夜會幾人,談?wù)撈鸫耸拢幸荒昀系某甲右慌拇笸取霸瓉砣绱穗y怪當(dāng)初云相鐵了心要同他父兄作對,最后甚至不惜弒兄殺父都要還政于蕭,把到手的權(quán)勢拱手相讓,甘居人下,盡心教授輔佐”
他這么一提,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可信度霎時高了起來。
幾人表情諱莫如深又艱澀“莫非相國是像民間那般養(yǎng)童養(yǎng)媳”
眾人心下一驚,有人倏然道“這樣陛下成年后遲遲未納妃選秀也說的通了”
“非也,”有人搖頭,持不贊同意見,“陛下不納妃選秀是因為他沒有使人受孕的能力,這一點陛下親自解釋過,陛下昭告天下,帝王一言九鼎,豈能有假畢竟是此等難堪傷心事,換了任何人若非真如此,定不會亂說,絕了自己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