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觥籌交錯、笙歌燕舞, 恭賀之語連綿, 一片其樂融融景象,書房里,云歇卻形單影只。他正低斂眉目, 煩躁地將古書典籍翻得刷刷作響,想給崽崽起個驚天動地的小名。
云歇也想出去作樂,可他一看旁人暢快飲酒, 自己就饞蟲騷動, 他知道自己意志不堅定,所以干脆遠離誘惑源。
窗棱邊微微抽了綠芽的柳條冒昧地探進書房, 云歇的心思也在時不時紅杏出墻伸出去。
他不要呆在悶悶的書房。
可他有點燥熱。
云歇臉微微有些不正常的紅, 襯得人越發(fā)絕艷,往日里犀利清寒的桃花眼也軟了幾分, 像是濾過了氤氳的水汽, 皎而春光瀲滟。
云歇猜他自己可能有點發(fā)情, 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就不太難受, 就是定不下心做事,總?cè)菀缀紒y想。
他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在謝不遇的二次攛掇下,終于同意派人備轎去接那個簫藝精湛的花魁。
謝不遇說, 花魁她沉靜自矜, 知書達禮, 所吹簫曲清揚而渺遠, 空靈又清心,這正中云歇下懷,云歇覺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一試也無妨,反正他現(xiàn)在無甚么事。
等待的當(dāng)口,云歇松了松衣襟。
熱,由內(nèi)自外令人心焦的熱。
云歇沉著臉,撒氣似的重擱下手中的古籍,蕭讓的功效僅維系了兩天就過去了,果然差勁。
云歇覺得自己很虧,前三個月沒意識到自己懷孕了,還被蕭讓囚在宮里,錯過了玩的最佳時機;好容易知道了,沒過幾天就顯懷了,穿寬松些的衣袍其實一點都瞧不出來,也能玩,可他偏偏時不時發(fā)個小情,云歇怕在朋友面前失態(tài),只能躲在府上盡量不出去,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等這段時不時發(fā)情的階段過去,他又肯定肚子大到見不了人的地步了。
敲門聲響起,云歇因為先前支開了所有人,便自己過去開門,是個一頭熱汗氣喘吁吁的小廝。
小廝見了人,忙道“剛抬轎的人回來,讓小的給云相帶話,說清蘅姑娘動作慢了,要約莫一個時辰后才能來,還請云相見諒。”
清蘅就是那個簫藝一絕的花魁。
云歇挑眉“她倒是面子大,竟叫我等。”
小廝忙賠笑。
“知道了。”云歇隨口回著,一抬眼,瞧見阿越朝他這邊走過來。
他因為諸多原因未出去招待,這差事便落到了“阿越”頭上,眼下他既然來找自己,顯然是宴會進行到了尾聲。
阿越見云歇注意到自己,壞心思起,纖細白皙的手倏然撐上漆紅色的柱子,微弓脊梁,掩嘴一下一下斷斷續(xù)續(xù)地干嘔著。
美人蹙眉,西子捧心。
云歇聯(lián)想到自己,瞬間尷尬到頭掉。
那個從云歇跟前跑走的小廝路過阿越跟前,不住堆笑恭喜。
云歇小心體貼地虛摟著人腰進書房,關(guān)上門,頓時面無表情,臉變得飛快。
阿越得意笑“學(xué)的像不像”
云歇掠他一眼“浮夸。”
阿越不以為意“我倒是覺著像得很。”
他自顧自地說著,見云歇不搭理他,正單手支頤翻著典籍,頓時覺得無趣“表叔您這會兒還能看得進書。”
云歇眼都沒抬“我在給崽崽想個小名。”
“小名”阿越瞬間來了興致,“那表叔您有備選了么阿越反正閑來無事,您若不嫌棄,可同阿越說說,阿越也出出主意,畢竟他以后也是要叫我爹爹的。”
云歇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擱下書,神情嚴(yán)肅“有。”
阿越等著他生僻又寓意雋永的小名,云歇卻一本正經(jīng)道“云朵。”
“什么”阿越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小名叫云朵啊,多可愛,還跟我姓,要是個女兒,大名叫這個也行。”
阿越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表叔你忙活這半晌就起了這么個名兒”
“也不是這半晌,”云歇頓了頓,“準(zhǔn)確來說是一天多。”
阿越“”
云歇嘆了一小口氣“我也想過很多名兒,但我覺得生僻的對不起崽,又聽說賤名好養(yǎng)活。”
阿越還想拯救一下崽“這萬一是個兒子,叫這名兒怕是不妥,表叔你可還有別的想法”
“有,”云歇深沉點頭,“你說的這個我也考慮過,所以我覺得叫小鳳凰似乎更好些。”
“”阿越強顏歡笑,有氣無力道,“為為什么叫這個”
“這樣連起大名的功夫都省了,小名叫小鳳凰,生出來是男孩就叫云鳳,是女孩就叫云凰,又避免了旁人光聽名字辨錯男女,又能襯出他人中翹楚”
阿越“”
云歇悠悠道“再言之,大楚有皇律,非皇室龍鳳類字不得入名,違令者以謀逆罪論處,殺無赦,狗皇帝不可能砍他親崽,所以我要真起這名兒,也絕不怕重名,多得意,多囂張,旁人光聽了名字,就不敢欺負他。”
云歇考慮諸多,阿越卻只關(guān)注一點難不難聽。
顯然“小鳳凰”這個,有點突破他的接受下限,阿越覺得他得再努力努力,不然等崽長大了會怪他為什么當(dāng)初縱容他爹給他起了個這么個詭異的小名,叫出去惹人臉紅。
阿越堆笑“表叔,這不急,還早著呢,您慢慢想。”
正說著,小廝突然跑進來“相國,清蘅姑娘來了,是直接抬著轎子過來,還是讓她下轎盤查一番”
云歇嫌麻煩,下意識就要叫人直接抬過來,轉(zhuǎn)念一想,畢竟是非常時刻,還得提防一下,說不準(zhǔn)蕭讓就挾持了清蘅,躲在轎子里和她一起進來。
云歇覺得自己腦洞簡直離譜。
“盤查下,無甚問題的話,你領(lǐng)她過來。”云歇道。
席上將散了,阿越要去應(yīng)酬相送,他自小受盡教導(dǎo),長袖善舞不在話下,便也跟著出去了。
一座轎子停在云府門口。
酒足飯飽侃了頓八卦的朝臣們正三三兩兩聚首往外走,恰好瞧見這印了云府尊崇標(biāo)記的轎子。
有人醉醺醺地問邊上小廝“這轎上坐的是何人”
小廝笑道“回周大人,是扶風(fēng)樓簫藝一絕的花魁清蘅姑娘,相國近日煩悶無聊,請她來排解一二。
“清蘅姑娘初來京師,那可是不到三月就已名動京城。”
有人酒令智昏,嗤笑聲“一個妓子,還名動京城,怎么也褪不了那身風(fēng)塵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