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善當(dāng)上探花后沒有直接入朝為官,而是被圣上任命為翰林院的編修,負責(zé)論撰文史和稽查史書諸事。翰林院在歷朝歷代都很重要,一向是各朝代重臣們加官進爵的歷練之地。
編修的職責(zé)不多,如果可以的話,戚善覺得在這職位上待一輩子也并無大礙。可是她表面身份是安國公的世子,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總是要離開這翰林院,去往大慶最高的殿堂。
戚善入了職后,每天做完事后都喜歡同各位同僚聊天。
她在為人處世上極有一套,同僚們都是來自大慶各地的優(yōu)秀子弟,學(xué)識本領(lǐng)都頂尖,也不全是死讀書的木頭,因此無論是看在戚善的一張笑臉,還是看在她背后的國公府,面上都愿意和戚善親親熱熱。
于是雖然到了翰林院,但戚善還是活得風(fēng)生水起,如魚得水。
程治也進了翰林院,入職后同戚善私下聊過。
戚善還什么話都沒有說,他就一股腦把自己的身世交代了個遍原來他是京都附近的清澤縣出身,父親是個教書先生,母親早逝,他父親深愛他母親,在她去后也沒有續(xù)娶。程治從小就在讀書上表現(xiàn)出了難得的天賦,這么多年一直勤學(xué)苦讀,就想著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讓自己的父親高興高興。
只可惜之前父親染病去世,家中又無積蓄,更氣的是叔舅欺他年少,竟然把他趕出了家,霸占了祖上遺留的老宅。程治讀了那么多年書,卻在那時候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短時間內(nèi)根本賺不到給父親下葬的錢,思來想去到底舍棄了尊嚴,彎了脊梁,跪在了沉香樓前。
這才有了之后的許多事情。
程治看著戚善,說到后來都有些哽咽。他再三感謝戚善“多虧了世子當(dāng)初的銀兩,讓我不僅安葬了父親,還有余錢找了居處安心備考”
他深深彎下腰“治無以為報。”
戚善老老實實地說“其實你更該感謝那藍衣公子,他才是第一個想要給你銀錢的人。”
若不是那姑娘拿不出錢還想那鐲子給他,估計就輪不到戚善出手了。
程治說“那的確是個好心的姑娘。”
原來他竟也發(fā)現(xiàn)了。
程治看著戚善,眼中感激更甚“世子那日既解了那姑娘的難處,又幫助我脫離困境,大仁大義,實在讓人心折。”
被這么夸獎,戚善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我當(dāng)日幫助你也沒想要你對我有所回報。”
她輕拍程治的肩膀,既是對他過往遭遇的憐惜,也是對他未來的期許,只說“你好好過日子,以后為官為民著想,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程治看著她眼中的光亮,不由也釋然一笑,點頭應(yīng)了。
日子過得不溫不火,轉(zhuǎn)瞬就到了楊瑞英要離京去西北的日子。
戚善和翰林院的學(xué)士打了招呼請了半天假,就動身去了城外。她趕到的時候,正看到楊瑞英正牽著一匹棗紅馬,同魏澹正說著什么,兩人神色都有些嚴肅。
魏澹先看到了戚善到來,他當(dāng)即露出笑臉“阿善來了。”
于是楊瑞英也跟著笑看過來。
這一日天氣正好,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戚善一點都沒顧忌到離人的心情,看了看楊瑞英身后的幾個侍衛(wèi),開始嘲笑“瑞英,你真是好生凄慘。”
她指了指一旁的魏澹,又指了指自己,嘆氣“你在京中長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卻只有二皇子和我來送你”
這話可戳中了楊瑞英的痛楚,他立馬瞪眼,故作兇狠得捏起拳頭就像是要給戚善一點顏色瞧瞧,只是那拳頭看著捏得實在,落在戚善肩頭卻仿佛小兒撓人,輕飄飄掠過。
楊瑞英被氣笑“好你個阿善,你這哪里是京中第一俊,這根本就是京中第一損。”
他當(dāng)然不止結(jié)交了魏澹和戚善二人,但是其他人只能稱得上是說得上幾句話,真正能掏心掏肺地其實也就這兩人。
家中親屬原本也是要出來送行的,只是楊瑞英不想勞師動眾,今早就在家中和長輩親屬拜別,然后領(lǐng)著幾個侍衛(wèi)就出來了,哪里想得到會遭戚善如此嘲笑。
楊瑞英罵戚善京中第一損,戚善卻不以為恥,眉開眼笑應(yīng)了“我的確更喜歡這個稱呼一點。”
她這么一鬧,楊瑞英和魏澹心頭的離愁別緒都散了許多。
戚善又問“不坐個馬車嗎”她看楊瑞英一行人都只牽著馬,“西北離京都遠得很,一路騎馬會不會太過勞累”
風(fēng)餐露宿,沒有馬車的確會不方便許多。
楊瑞英擺手“又不是去西北享福去的。”他解釋,“馬車過于累贅,去到西北至少要半月,騎馬的話就可快上許多,如果一路疾馳,四五日便可到達。”
這一路上的確會吃上很多苦頭,楊瑞英卻眼神堅毅,半點無退卻的意思。
他半真半假地笑道“二皇子就暫且不說了,如今阿善你也算是前途光明,我可不能落后太多,不然怎堪得當(dāng)你的朋友”
“那你可得努力了。”
戚善說“別改日我高居朝堂,你還在西北邊境給人殺雞做大鍋飯。”
這人能不能不貧嘴
楊瑞英瞪戚善,剛剛由于她關(guān)心問話升起的感動頓時蕩然無存。他咬牙切齒“真該讓那些愛慕你的人看看你此刻的模樣。”
當(dāng)真刻薄之極
魏澹在旁邊看這兩人斗嘴,覺得別有一番趣味。
戚善笑嘻嘻“瑞英,我和你關(guān)系近才開玩笑,你別生氣。”她伏低做小才多久,立馬原形畢露“其他人面前我可都是翩翩佳公子。”
這話倒是沒錯,她只在玩得好的朋友面前才這樣隨意調(diào)侃,也是知道這些人不會同她生氣。
“我現(xiàn)在便再給你一個稱號。”
楊瑞英被她逗笑了“你看京中第一厚臉皮如何”
戚善說“甚佳。”
魏澹和楊瑞英便都哈哈大笑。
三人又聊了幾句,楊瑞英身后的侍衛(wèi)便來催,說到時間要出發(fā)了。
楊瑞英長嘆一口氣,對魏澹說“阿善人看著機靈,我卻總擔(dān)心她會出些狀況。”他目露懇求,“你替我好好看照著點。”
戚善不滿“我過得好好的,怎么你遠在西北還要擔(dān)心”
她這話被魏澹和楊瑞英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