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景霖沒少被沈白“收監(jiān)”,算下來一年少說也有兩三個月住在這邊。為了讓他住得舒心,沈白將內(nèi)室裝潢風格打造得頗為復古,還斥重金從拍賣行弄回一張降香黃檀嵌琺瑯太師椅據(jù)說是某朝高官后代變賣的家傳古董圓他國師夢。
為使沈白放松戒備,景霖很是老實了幾小時,不鬧也不逃,沉靜地端坐在太師椅上。一片清削的背,挺得刀脊般薄而直,一雙桃花眼垂著,時而蹙眉時而凝神
“碰”
“胡”
手機屏幕花里胡哨。
是歡樂麻將3d版。
興起于明朝的馬吊牌經(jīng)多年變遷演化成現(xiàn)代麻將,兩者細節(jié)不同但規(guī)則框架相似,景霖別的學不來,這東西摸幾圈就手熟了。奈何他牌品奇差動輒打人毀物,誰也消受不起,常年跟沈白二缺二,沈白怕他無聊,就給他下了手機麻將讓他禍害網(wǎng)友。
“不好意思,我又胡啦”
“不好意思,我又胡啦”
這局有個人手氣極佳,胡得一塌糊涂,呆板甜膩的電子音重復個沒完。
“賤婢敢爾”景霖暴怒,松形鶴骨一掃而空,背弓如蝦臉貼屏幕,食指“奪奪奪奪”戳出殘影。
臭雞蛋100、臭雞蛋100、臭雞蛋100
“你打牌太臭啦”
“你打牌太”
“你打”
接二連三的臭雞蛋特效將那人頭像糊得看不出本來面目。
暢快地出了口惡氣,景霖振一振衣擺,正襟危坐,指著那頭像怒斥“可還敢胡本座的牌”
游戲并沒有語音功能,不過面壁自嗨罷了。
一局結(jié)束,又購入內(nèi)含一千五百枚臭雞蛋的辱罵大禮包。購買完畢,賬戶余額還夠買上千萬個臭雞蛋,小恐龍頭像旁綴著一溜五顏六色的鉆,象征各種付費功能,實用性不強,圖個尊貴。
景霖不懂怎么花錢,可身價也夠嚇人。這些年葉辰?jīng)]虧待過他,山海境中神獸眾多,景霖卻是元老級,不一樣的。當年葉辰還沒發(fā)跡,在山海境里灰頭土臉地種地養(yǎng)豬,景霖當時恢復得也不好,神力低微,布雨范圍極窄,趕上地里旱,莊稼全靠他一平米一平米地布雨,那哪是龍啊,那就是個移動水龍頭。這種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別管他明白糊涂,報酬必須得給到位。
景霖打麻將打到半夜,嗓子都罵劈了,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已是月黑風高,可以開溜了。
長達數(shù)小時的斗智游戲充分鍛煉了腦子,景霖自覺萬分機靈,賊溜溜地亂瞟,腦力全開。
惡獸為防他飛天,早已將次臥窗子封死,鋼筋石膏與墻體無異,破窗而出已不可能。
想一頭撞塌墻倒不難,可動靜太大,惡獸必定聽得見。惡獸身法疾如飄風,十倍于他,唯一弱點是耐不住長途奔襲。但惡獸豢養(yǎng)的十幾匹圓腳馬匹匹腳力絕佳,日行千里不在話下,他在天上飛,惡獸大可縱馬在地上追,等他力竭落地,也便萬事休矣。
還是得走門,走出這道臥室門后,是跳窗、是走大門、走后門,全都隨他方便若是撞上螺妖就哼它一哼,嚇它個跟頭。
嘻。
出大門后,悄悄潛去馬廄,將那十來匹圓腳畜生的四腳廢掉,那惡獸不會飛,又沒圓腳馬騎,一旦他跑遠了,惡獸是決計追不上的。脫身后他尋個隱蔽處,先藏它個十年八年再說。
就這般行事。
景霖走到臥室門前,躡手躡腳壓下門把手。
門竟從外面反鎖了。
雕蟲小技。景霖冷笑,這會兒他腦子較為清醒,凡人小小機簧詭計難不倒他。
機靈如斯
景霖以神力注入五指,催生出五枚龍類指甲。指甲長逾三寸,勾厲如刀,尖硬如錐,與人類的手極不相稱。
他凝眸觀察門鎖,將左手指甲探入門把手隱蔽處的一個小洞中,使勁一摁,同時右手施柔勁將門把向外拽,隨卡榫喀噠輕響,門鎖護蓋松脫,露出內(nèi)部機簧。
惡獸耳朵敏銳,卡榫響動不可輕忽,景霖眸光一沉,緩緩將耳朵貼在門上。
機靈如斯
約莫半炷香的工夫過去,門外并無絲毫走動聲。
景霖放下心來,用指甲代替螺絲刀,極輕緩、極謹慎地轉(zhuǎn)動固定鎖簧的兩枚螺絲,連繡花針落地的響動怕是都比他撬鎖的響動大些,說寂靜無聲也不為過。
兩枚螺絲釘卸下,門鎖的核心也即是斜舌暴露在外,景霖略一思索,用指甲輕輕勾住斜舌帶動勾,緩緩將它撥開,阻礙門扇開啟的力量頃刻消失,大功告成。
機靈如斯
景霖亢奮地咽了咽唾沫,悄無聲息地推開門
次臥門正前方的走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單人沙發(fā)。
枝形壁燈的光線勾勒出一道頎長身影。
沈白姿態(tài)散淡地靠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單手支頤,歪著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唯獨瞳仁黑得駭人,直直盯著他。
景霖“”
打擾了。
景霖一言不發(fā),如推門時一般安靜且謹慎地關(guān)上門。
旋上螺絲釘。
叩好護蓋。
從里面把門鎖好,灰溜溜地蜷在床上。
頭皮發(fā)麻。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景霖眼白泛紅,無法安眠,盯牢了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一直等到凌晨三點,丑時與寅時交匯的時刻,這時陰氣最盛,亦是人體氣血至靜之時用白話說,也就是人睡得最沉的時刻。
除了他娘的失心瘋,決計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杵在別人房門外沒有人
景霖躡手躡腳地爬起來,赤足踏過地毯,踱至臥室門口,故技重施
娘希匹
險些嚇癱在門口。
連他娘的姿勢都沒變過
景霖紅著眼圈維修門鎖,爬回床上躺好。
這一宿,就硬是沒合眼。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