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要塞相隔距離較遠,饒是周竹楨帶的一千驍勇衛(wèi)都是精騎,趕到最后一個要塞時也到了黃昏。
第十二個要塞給出的說辭和前十一個一模一樣,眼看天色已晚,周竹楨考慮一番,下令衛(wèi)隊在此扎營,等天亮再回返。
軍帳很快搭起,這個要塞離天闌關(guān)最遠,距邊境卻最近,擔心對面看出不對,襲擊他們駐地,衛(wèi)隊并未點燃篝火。這一天恰逢滿月,皎潔的月光灑在草原上,照個明倒是足夠了。
周竹楨在自己的軍帳門口布了個防御法陣,外面又套了一個簡單的警戒陣法,供有人靠近時提醒她。
她閉目盤坐在法陣中央,月華如流水,落在她身上,映得那身道袍雪白一片,吐納調(diào)息,月華就被她吸入經(jīng)脈之內(nèi)。
一個大周天結(jié)束,周竹楨睜開眼睛,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石堡上似乎佇立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可那是廢棄多年的堡壘,誰會在半夜爬到上面去為什么爬上去總不會是看風景
神識延伸過去,周竹楨怔了怔,那人影也似乎感應到什么,朝著她的方向側(cè)了側(cè)身,就轉(zhuǎn)回去繼續(xù)注視著前方。
道君起身,悄悄離開了營地,朝著石堡的方向走去。
石堡內(nèi)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看著有些陰森瘆人。所幸筑基以上修士均可夜視,周竹楨徑直跨進大門,順著一側(cè)的樓梯往頂上的瞭望臺走去。
那人原本背光站著,肉眼看不十分清晰。待她登上瞭望臺,終于看清了那人的真容。
那是個手執(zhí)長戟的將軍,身上的銀甲染滿血污,干涸的血跡粘在臉上,唯獨那一雙眼睛點漆一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一個方向
邊境線的方向。
周竹楨慢慢走過去,單手一撐,在瞭望臺的邊緣坐下。
“何苦如此執(zhí)著呢”她長嘆,“你不是地縛靈,為何不肯入輪回”
那人一動不動,似乎聽不見她的話。
“我是這一代的天闌關(guān)守將,周昭惠。”
銀甲將軍終于偏頭看了她一眼,吐字緩慢艱澀“天闌安否中原安否”
“安。”周竹楨很干脆地點頭,“所以你為什么不離開呢可是掛念父母妻兒”
“父遭胡虜戮,母死胡虜手,妻為敵所擄,兒為敵所烹。”
周竹楨沉默很久。
“你已經(jīng)死了。”她輕聲道,“縱然執(zhí)念再深,又能改變什么呢不如早入輪回,投胎轉(zhuǎn)世。孟婆湯飲下,所有的痛苦也就煙消云散了。”
銀甲將軍仍舊盯著遠處的邊界,一言不發(fā)。
“怎么就不聽勸呢”周竹楨清咳一聲,右手掐訣,朗聲道“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兇穢消散,道炁長存”
最后一句話落下,將軍鎧甲和面龐上的血跡消失無蹤,身上的兇煞之氣一掃而空,看起來神智清醒了不少。
“想清楚了嗎”周竹楨問,“我送你去輪回。你的遺骨終究會朽壞,等到那時,難道你要在日復一日的戍衛(wèi)中一直熬到魂魄消散”
銀甲將軍搖頭,轉(zhuǎn)身對著她微笑了一下,容貌洗去血污,竟是意外的斯文干凈。
“邊關(guān)一日不寧,吾便一日不能安心。汝既為天闌守將,還請盡力戍關(guān),衛(wèi)護中原。”他突然頓住了,遙望遠方,語帶焦急,“東南方向十里處有殺伐之氣,恐是敵寇進犯”
“我馬上就趕過去。”周竹楨從瞭望臺邊緣跳下來,往外跑了兩步,突然扭頭問,“你叫什么名字”
“吾名謝鈺。”
周竹楨飛奔回去,一聲令下,號角聲響徹整個營地,驍勇衛(wèi)本就都是和衣而眠,瞬息之間就完成了集合整隊,丟下軍帳等物,翻身上馬跟著周竹楨往東南方向趕去。
未至近前,熊熊火光已經(jīng)映出了房屋的輪廓,看規(guī)模是個不大的村落,此時整個村子已經(jīng)面目全非,村內(nèi)哭聲喊殺聲不絕于耳。周竹楨一馬當先沖在最前,卻看到不遠處一個北胡騎兵高舉彎刀,追砍前面奔逃的一個稚童
她下意識挽弓搭箭,箭矢離弦,猶如一道閃電,精準地釘入騎兵胸膛
騎兵從馬上滾落下來,其余的北胡騎兵見勢不妙,上馬就要撤退,驍勇衛(wèi)怒吼著沖了上去,周竹楨再次搭箭,連發(fā)數(shù)箭擊落逃竄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兵,衛(wèi)隊隨后跟上,將剩余的北胡騎兵圍殲。
俗語有言射人先射馬,他們卻要盡量做到先射人,因為胡虜把搶來的婦女綁縛起來載于馬后,若是先射馬,這些婦女也會一同墜馬,很可能會造成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