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的浪濤將灘涂上的卵石沖洗的光滑,干瘦的力夫一鏟又一鏟地將卵石放進籮筐,最后用扁擔(dān)挑起,踩著一個個深深的腳印,走向河堤。
河堤不遠便是大片農(nóng)田,如今正是春日,黃燦燦的油菜花一望無際,宛如陽光流淌在大地之上,一片喜人的長勢。
一群光著屁股的小孩們追逐打鬧著,為首那個七八歲的孩子扎著沖天小辮兒,手拿一把兩尺長的小木劍,儼然一副孩子王的模樣。
當(dāng)天色將晚,河堤上的力夫們已經(jīng)消失不見,這些孩子們瞬間就像沒看到貓的老鼠,浪了起來。
持劍小孩比劃出一個招式,一聲大喝,對著旁邊的油菜田便是一劍揮出,瞬間,三四株燦爛的菜花便失去大好頭顱,殘軀四濺,惹得周圍小孩子紛紛鼓掌叫好。
在小孩揮劍斬花數(shù)十下,累得滿頭大汗后,旁邊的小孩興奮地接過了長劍與附帶的榮耀,繼續(xù)劍斬菜花,一番嗬嗬哈嘿,好不快活。
就在他們興奮地發(fā)泄自己精力時,旁邊一聲咆哮,宛如晴天霹靂“你們在搞啥”
小孩們頓時面色大變,有的尖叫著向來人反方向跑去,有的鉆入茂密高深的菜田,還有的被嚇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但為時已晚
傍晚,孩子的父母們不僅得耷眉拉眼地來事主家領(lǐng)孩子,還得被事主訓(xùn)斥。
沒辦法,毀壞農(nóng)田是大錯,這說到哪都不占理。
“我種這金油菜容易么這種子可是女帝派人從海外帶來的,我全家上下就指望著這點油做油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們想種,我也給你們弄了種子,現(xiàn)在倒好,這些個兔崽子,就那樣霍霍我的菜,那花沒了,油籽從哪結(jié)”
父母們一邊賠笑一邊教訓(xùn)孩子,同時表示一定賠償損失,好容易才熄滅了事主的怒火,領(lǐng)著孩子披星戴月的回家去了。
做為罪魁禍?zhǔn)祝帜緞Φ男『⒆踊丶矣直缓煤眯蘩砹艘活D,哭聲震天,在小村子里傳了很遠。
“都怪你,給他買什么劍,”主婦埋怨家里男人,“又要花錢,又要賠錢,下次趕集可不能再帶他去了。”
此話一出,小孩又哭了起來。
“孩子,給個教訓(xùn)就夠了,哪能不讓孩子多見見世面,”那男人賠著笑臉道,“娘子,再過幾天,白渠就修好了,司馬大人會給我結(jié)算工錢。”
“太好了,家里屋小,將來孩子娶妻不便,是該起個大屋了。”那主婦喜道。
“可是娘子,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且說。”
“司馬鄴大人想組織一只河工隊伍,讓我們修好白渠后,去洛陽修一條叫通濟渠的水道,”那男人試探著道,“我這兩年學(xué)得還好,可以當(dāng)個隊長”
“不行”主婦果斷反對道,“那河工何其辛苦,你這幾年都是早出晚歸,太難了。”
“你聽我說完,我若去了,可以將你的戶籍,遷去洛陽。”
“”
婦人一時怔住了。
“洛陽,要去洛陽”她未說話,旁邊罰跪的小兒已經(jīng)像鯉魚一樣翻滾起來,“我要去洛陽,我要去看神宮,看大橋,看長船,看皇宮,我還要去讀書當(dāng)大官”
“閉嘴”婦人抬手就是一巴掌,但先前堅定的神色已經(jīng)明顯動搖。
洛陽啊,那可是神都洛陽啊
司馬鄴從關(guān)中起程時,他手下的得力河工們絕大部份都拖家?guī)Э诘貋睚R了。
這點他一點也不意外,畢竟關(guān)中種的良田再好,也比不過他們對洛陽的憧憬與向往。
大黎開國已經(jīng)七年了,這七年里,他在關(guān)中不但肩負(fù)著鄭國渠的重修,還被那個叫姬川的異人各種指使,把他一個膚白貌美的俊俏郎君生生曬成了黝黑健壯的軍漢,連過年回家和阿悅見面,都被那些可惡的異人稱為什么“黑白雙煞”。
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回頭可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皮膚,免得阿悅見了都認(rèn)不出他來。
隊伍的大船順著渭水南下,兩岸皆是青青農(nóng)田,河工素來是吃拿卡要的重點項目,他這幾年在關(guān)中干得還行,雖然不敢說是每一分錢都用在刀刃上,可也算是能把帳平下來,項目也好分包也罷,基本都按時按量的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