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長治,古稱并州上黨,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至西晉時,北方草原日漸寒冷,難以放牧,匈奴人大量內(nèi)遷至并州討生活,人數(shù)不亞于當?shù)貪h人。
時至盛夏,上黨潞城的莊園中,樹上的知了叫聲毫無止息,讓人心中煩亂。
樹下的一名少女身著曲裾,手執(zhí)團扇,看著遠方天空萬里無云,幽幽嘆息一聲。
“姑姑為何不悅”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娃乖巧地窩在她身邊,嚴肅地問。
少女生得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憂心天下也依然帶著數(shù)分漫不經(jīng)心“阿摩,這天下將亂啊。”
小孩歪著頭,更加困惑。
少女被萌到了,沒有提起自己被匈奴小頭目求娶的小事,而是講故事一樣地告訴了小孩如今的局面。
西晉先天不足,如今那白癡皇帝上臺后不知子民為何不食肉糜,不知什么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也就更不懂自己的八個兄弟們?yōu)槭裁磿閽陫Z一個白癡的控制權(quán)打出了狗腦子。
這就是八王之亂。
而在他們打到第十三年時,一名被兄弟攆得山窮水盡的司馬王族放出了扣押在晉朝的匈奴首領(lǐng)劉淵,求他回老家?guī)倥值軅儊砭茸约盒悦?
“那救到了嗎”厚厚的塢堡圍墻隔出獨立的世界,小亭中聽故事的小童子五六歲的年紀,生得玉雪可愛,忽閃的大眼睛像兩顆水潤的葡萄珠子,一眨不眨的看著給自己講故事的美麗姑姑。
“沒有,等匈奴王從老家招來兵馬時,成都王司馬穎全家都已經(jīng)在土里涼透了,”魏瑾笑了笑,“然后,匈奴王就說要復(fù)興漢室,并且用自己的祖上被漢王曾與昭君公主和親為由,自稱劉氏王族之后,立國號為漢,占地為王,我們上黨潞城如今也是匈奴的地盤。”
“可是昭君不是宮女嗎”小孩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士族不是記男不記女,記嫡不記庶么,他們這是怎么記族譜啊”
“所以人家拉關(guān)系拉的很不隨意呢,這匈奴王立國后,還追認劉阿斗和劉備當先帝呢。”魏瑾吃吃地笑道,“反正阿斗也沒有跳出墓來反對不是”
小孩被大人們的操作驚到了,一時連嘴里的糕都忘記嚼,險些噎到,半晌,才道“那我們要怎么辦啊”
“好了,阿摩,這些是大人要操心的事情,”魏瑾給他講完故事,“走吧,該去給姐姐請安了。”
阿摩點點頭,讓姑姑給他搽了肉肉的爪子,走向內(nèi)院。
但在走入內(nèi)院的瞬間,小孩的步伐立刻變得端莊優(yōu)雅,連衣角的玉佩都不晃一下。
兩人脫去帛屐,著絲履上廊,才入室中,便聞到越加濃重的藥味。
兩名婢女捧著銅盆絲帕向著魏瑾迎來,神色越加憂愁,低聲道“姑姑,夫人先前又嘔血了。”
魏瑾微微點頭,神色沉重。
她牽著阿摩繞過屏風,跪坐在床榻之前,迎上了榻上女子期盼又帶著忐忑的目光。
女子是極美的,哪怕面色灰白,眼下青黑,依然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清貴高華,是已經(jīng)脫離了皮肉的驚世殊色。
但魏瑾卻只能嘆息一聲“未有消息。”
一語既出,那女子慘淡一笑,面上灰白之氣更甚“吾自知時日無多,卻唯放不下阿摩,不愿死不瞑目,你盡可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