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的車才出大門,婁夫人就接訊了。
“她這是干什么”
求神拜佛這都傍晚了。
婁夫人皺了皺眉,董夫人在她計(jì)劃里,雖不用動,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
她立即命人尾隨跟著,以防岔子。
等了沒多久,兩則消息前后腳來了,一個是她遣出的人,說董氏馬車突然掉頭,去往城門方向;第二則是婁興接段信消息后,立即打發(fā)人來傳話。
“去了城樓”
好端端去什么城樓
董氏異常的舉止,立即讓婁夫人意識有變,只是對方意欲何為她不知道,眉心緊蹙,心念急轉(zhuǎn),她令道“快傳話舅爺,讓趕緊聚攏人手過去,隨機(jī)應(yīng)變”
無端端的,姜萱生了些奇怪異感。
她打定主意后,并不在城門外久留,和弟弟分開一前一后,一邊小心避走,一邊留心身邊經(jīng)過的貨車商隊(duì),可是否有蹭入機(jī)會。
可惜時間太短,并未曾有所得。
此時已夕陽西下,余暉漸見漸少,天色已經(jīng)開始暗了下來。
涌向城門的人流增大,時候已差不多了,姜萱遂不再尋找,喊回弟弟,二人轉(zhuǎn)身匯入人流,重新折返城門方向。
忽心臟“噗噗”兩下,隨即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起來,莫名一種不知名的悸動感油然而生,不知為什么,她覺得有些慌。
“阿姐,你怎么了”
見姐姐忽地站住,神色怔忪左顧右盼,姜鈺警惕,也踮腳看了一陣,面露擔(dān)心。
姜萱撫了撫心臟,壓下那種莫名奇怪感,笑笑“無事。”
“我們走吧。”
話音剛落,忽前頭一陣喧嘩大作,緊接著,眼前人流迅速往前方奔涌了過去。
怎么回事
姜萱皺了皺眉,她本不欲摻和什么熱鬧閑事,拉著弟弟正要繞路算了,誰知喧鬧中忽不知誰喊了一聲,“是董夫人”
“董夫人在城頭上”
姜萱姐弟聞聲一驚。
臨淄董姓貴婦本就寥寥,在陽信侯足下,能被直接稱為董夫人的,也就他的嫡妻一個。
阿娘
阿娘怎么可能會在城頭
姐弟兩個驚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順著人流往前奔去。
青石板大道極寬敞,只是人也極多,尤其接近城門前那一片,經(jīng)已是水泄不通。
一路上姜萱被人踩了無數(shù)腳,她也踩了人很多下,若非一直按著,頭頂?shù)臍植济弊釉绫粩D掉了。
好不容易擠進(jìn)人群外圍,視線終于不再受阻,她忙抬頭望去。
只見一名藍(lán)衣美婦,正靜靜佇立巍峨城樓前的城墻正中間。
她就緊挨著城墻,城頭上下已舉起了火杖,她上半身映著熊熊火光,翠藍(lán)顏色十分清晰。
離得太遠(yuǎn),看不清面容,但就憑借這么一眼,姜萱一下子就認(rèn)出來了。
這真是她的母親
姜鈺驚呼“阿”娘
后面半截子話,被姜萱及時捂回嗓子眼,他回神緊緊閉上嘴巴。
姐弟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焦急。
阿娘怎么來了
這是城頭,要知道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忽一種不詳預(yù)感油然而生,姜萱心臟再次“怦怦”亂跳起來,很急促,她拉著姜鈺,急忙順著人流往前擠。
而正在這時。
董夫人動了。
特地留在下頭的心腹侍女奔上來稟,說侯府方向有飛馬奔來。
不能再等了
她垂目看了一眼,好在底下的人也足夠多了,一旦發(fā)生大事,保證能飛速宣揚(yáng)整個臨淄乃至青州,捂都捂不住。
她的女兒聰穎,聞訊后,必不會再帶弟弟貿(mào)貿(mào)然往臨淄來了。
“夫人”
一直候在另一邊的段信聞聽侯府飛馬來,大松了口氣。
只他才邁開腳步,耳邊驟一聲,“滾下去”
“你給我滾下去”
董夫人厲喝一聲,頭也未回,竟然直接抱住城垛,腳下猛一蹬,整個人奮力往外一翻
她跳下去了
她竟直接跳下去了
這一瞬,嗡嗡喧鬧戛然而止,城樓底下所有人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眼睛瞪大,震驚失聲。
姜萱驀一抬頭,渾身血液仿佛被凍凝結(jié)住,頭腦“嗡”一聲。
一抹翠藍(lán)衣袂翻飛,帶著不可阻擋的決心和絕然,從城頭上猛一躍,飛縱而下。
她是一個母親,她無計(jì)可施,她只能以自己的生命,轟然又慘烈地為她的孩子示警,砍去引他們自投羅網(wǎng)的唯一誘餌。
“砰”一聲悶響,翠藍(lán)中綻開一朵血花,重重濺開
死寂。
城頭上下死一般的寂靜,人這么多,卻丁點(diǎn)響動不曾聽聞。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息,也可能是十息,不知誰“啊”一聲驚呼后,人流忽涌動,嗡鳴大作。
“董夫人怎么”
“她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跳下來了啊”
嗡嗡人聲,穿透耳膜,直擊她的心臟頭腦,姜萱一陣暈眩,喃喃“阿娘,阿娘”
心頭劇痛,仿如炸裂開一般,淚珠滾滾而下。
驚,慟
姜鈺愣愣,驟不顧一切往前沖“阿娘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