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笨拙, 卻追逐不休。
雖然青澀,卻在試著一點點學(xué)習(xí)。
漫長的糾纏之后,他終于離開了她的唇間, 面色有些茫然,像是不明白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夜色已經(jīng)落下來了, 黑魆魆的一片。沒有點燈,僅有的光是池塘里倒映的月亮。風(fēng)一吹就散了,飄飄搖搖。
“水柱閣下”優(yōu)娜張了張口,有些愣神。
“”富岡義勇的面色還是茫然,他無意識地將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的耳根下。那是潔凈秀麗的脖頸,散著幾縷漆黑發(fā)絲。
在一股異樣執(zhí)念的驅(qū)使下, 他低下頭, 將吻又落在了耳根的下方。
他埋首在她脖頸間時, 發(fā)絲刺得優(yōu)娜面龐癢癢的。她半垂眼簾, 伸手撫了撫青年的后腦, 像是在安慰他。
“我明白的。”她低聲地喃喃說, “是血鬼術(shù)的原因吧一定是這樣。我明白的。”
輕輕的寬慰之聲,消散在風(fēng)中。
許久后, 他才喘著氣,放開了她的身體。方才被他所關(guān)照之處, 留下了淡淡的痕跡, 像是剛開的枝頭梅花。
富岡義勇的目光落到那痕跡上, 面色忽然一震。
那種像梅花一般的淤痕
原來, 原來是這樣來的嗎
他難掩震愕色,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眼底又涌起了強烈的自我厭惡來。“是,是血鬼術(shù)又來了。”他捂住額頭,聲音有些痛苦,“為什么會這樣我又”
優(yōu)娜摸了摸自己的頸邊,說“別在意。我知道這不能怪水柱閣下。我不介意。”
然而,勸慰的話并沒有分毫的效果。富岡義勇摘下捂著臉的手,眼底的自我厭惡更甚。他咬咬牙,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就走。
很快,就聽見屋子那邊傳來“咚”的一聲摔門響。
富岡義勇又把自己關(guān)起來了。
優(yōu)娜
水柱閣下,沒事吧
接下來的幾天,富岡義勇都在躲著她。
早上起來就不見人,偶爾會在水井邊瞄到一眼,又或者看見他從外面回來。但是曬出的衣服會被他收走,送去的食物也會吃掉。蘿卜是最受歡迎的,會被吃的一干二凈;豆沙包是比較討厭的,他會撥走。
這感覺,就像是身邊憑空蒸發(fā)了一個大活人。
如果普通的生活,這樣早晚不見人也許并不算礙事。但優(yōu)娜一想到他的傷,就覺得不能這樣放任不管。至少,得把找來的醫(yī)生送到義勇的跟前去。
這天一早,優(yōu)娜就到了義勇的門前,敲了敲木質(zhì)的門框。
“水柱閣下,起身了嗎”她問。
門扇緊合,房間里悄無回音,但有衣袖摩挲的聲響。
看起來,他還是想躲著她。
“今天我去請醫(yī)生過來吧”她對著門縫說,“就算不想見我,但還是可以見醫(yī)生的吧”
房間里還是一片安靜。
片刻后,她終于聽到了富岡義勇悶悶的回答“我的傷沒事。不用找醫(yī)生。”
“”這可不行啊水柱閣下。
眼見著直說行不通,優(yōu)娜想了想,換了個方向“想吃脆蘿卜嗎來廚房一起做菜吧”沒記錯的話這家伙超級喜歡吃腌蘿卜之類的東西吧。
“”房間里又沒了聲響。
優(yōu)娜扶了扶額頭,最終采取了一種很無厘頭的說法“啊,翔太郎來了。水柱閣下你先休息吧,我去陪翔太郎玩一會兒。翔太郎我在這里”
她其實不抱希望,但出乎意料的事情發(fā)生了下一刻,那扇緊合的門竟然刷地打開了,富岡義勇的臉出現(xiàn)在了門后。
他的面色有些白,表情也不太好“我不是說過,要對那小子警惕一些嗎”
他的語氣有些兇,但優(yōu)娜倒是一點兒都不怕。
“啊,水柱閣下終于肯出來了。”她無奈地笑了笑,“好了好了,今天就給我老老實實地換藥吧。”
富岡義勇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她騙了。果然,他環(huán)顧四周,根本沒看到翔太郎的身影,這女人剛才是在對空氣說話。
“你”義勇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就要回到那間狹小的房間里去。
“等等換藥”她連忙抓住義勇的手腕,“自己的傷,自己上點心啊”
優(yōu)娜的力氣并非義勇的對手,但這一回,義勇卻怎么也掙脫不了她。沒辦法,義勇只好冷著臉說“松手。讓我自己待著就行。”
“好。”她揚起笑臉,“等藥換好了就讓水柱閣下自己待著,我絕對不來打攪。”
“松手。”義勇的眉心皺地更緊,“我身上有那種奇怪的血鬼術(shù),我沒法控制它。快點離開我。”
他用力地收回手,但并未將優(yōu)娜甩開,反而將她也一點點拖進了房間里。
“水柱閣下,換藥。”
“血鬼術(shù)很危險,離我遠點。”
“換藥。”
“離我遠點。”
“換藥。”
“離我遠點”
兩人低聲的爭吵毫無意義,但偏偏誰都不肯松手。義勇一直咬著牙,緊緊地盯著她的臉。一個不注意,腳便退到了翹起的榻榻米邊角上。下一刻,他的身子便向后一倒
噗通。
義勇摔倒時,優(yōu)娜也跟著倒了下去。兩人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在這間狹小的房間里,噗通摔成了一團。
光從門縫里照進來,揚起的塵埃在光柱間上下飛舞。優(yōu)娜察覺到自己的手肘被地面撞得發(fā)麻,不由輕嘶一口氣,慢慢地撐起身子來。
好在,除了手肘發(fā)麻之外,也沒什么其他事。
“沒事吧。”富岡義勇冷淡的聲音,從她身下傳來。
她愣了一下,低頭一看,這才察覺到水柱閣下竟被自己壓在了地上。此時此刻,他正側(cè)著頭,凝視著墻壁的一角,胸膛起伏不定。
難怪一點都不覺得痛,這么大一個人肉墊子墊在下面呢。
“水、水柱閣下抱歉。”她低聲驚呼,連忙想從他身上下來。但這五鋪席的房間實在太過狹小,當她從富岡義勇的身旁跪坐下時,便已占去了四分之一的榻榻米。
這下,無論富岡義勇選擇哪里落腳,都會與她近在咫尺,面面相對了。
“沒事。”義勇說著,慢慢坐了起來,很熟稔地盤腿靠墻坐著了。看得出來,這幾天他都是以這個姿勢,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之中的。
優(yōu)娜打量一眼四周狹小的、光源黯淡的房間,如果不敞開門的話,就是完全封固的世界。空氣里有很淡的木屑味道,來源于頭頂?shù)牧褐S|目所及,除了墻壁和門扇,就是榻榻米,再無其他東西。
他就是躲在這種地方,過了如數(shù)多天嗎
何必呢
“水柱閣下,總是關(guān)著門的話,風(fēng)是不流通的。這樣子,對傷情不利。”她前傾了身子,但膝蓋卻觸碰到了坐在對面的義勇。后者像是微驚一下,將腿盤的更緊。
“我知道。”他撇開頭,皺眉說,“但是,那種血鬼術(shù)很奇怪。我不知道它何時會發(fā)作,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我不想傷害你。”
他的表情有幾分自責(zé)。
優(yōu)娜不知道該他說什么好。
“水柱閣下,其實沒那么嚴重,您不要那么擔心嘛。你看,我完全不覺得您的行為傷到了我。”她試圖勸義勇放下這件事,“而且,也許那根本不是什么血鬼之術(shù)呢”
“不是血鬼術(shù)”富岡義勇的表情微愣。
不是血鬼術(shù),意思就是,那是他自己的意志。
他想親吻她,擁抱她;甚至于說他喜歡她。
是這個意思嗎
他愣了許久。終于,他狠狠地咬牙,搖頭否定了她的話“不行的。不可能的。”他低聲說。
他的手輕顫起來,慢慢落到了自己異色的羽織上。
這件羽織,一半屬于死去的姐姐,另一半屬于犧牲的摯友。他穿上這件羽織,既是紀念,也是對自己的警示。
生死一線時,有人沖在了他的前面用性命保護了他,才讓他茍活了下來。
他是個本該死去的、連最重要的人都無法保護的男人,不配擁有那些平常人的幸福。
富岡義勇的手,慢慢將羽織的袖口揉攏。隱隱約約間,他似乎還能回憶起姐姐的笑顏。姐姐一邊剪除院子里的雜草,一邊對少年的義勇述說村子里的傳說。
“花芯里的公主啊,只存在一個春天的時節(jié)。到了花謝的時候,她們就會死掉。所以,義勇絕不可以把開的正好的花摘下來哦。”
后來,姐姐在婚禮上死去了。而被姐姐藏在柜子里的他,卻在那場屠殺里活了下來。
最重要的親人就在眼前死去了,他卻茍活了下來。從那一刻起,無能的他已經(jīng)沒有資格去擁有“喜歡”這種感情了。
他的感情,除了看著重要的人在面前死掉后,令他的絕望更深一層之外,沒有分毫用處。
沒錯,那只是一種對別人人生的耽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