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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早,末更鼓畢,桐城縣中公雞打鳴聲此起彼伏。天不見亮的時候,龐雨便在公雞的天然鬧鐘催促下早早起床,揉揉眼睛后,龐雨首先摸到枕頭旁邊的錢袋,拉開
袋口往下一倒,嘩嘩的落出一小堆白花花的銀兩來。
加上床下的一口袋銅錢,前天早上還一窮二白的龐雨同志,光算流動資金的話,在桐城可以進入中產(chǎn)階級了,還不算周家欠他的三十八兩按揭。
但龐雨還不打算去把劉家仙女又娶回來,畢竟好看不能當飯吃,龐家的資金鏈危機還沒渡過,得把銀子留足支援老爹老娘。
點錢是他的愛好之一,但銀塊沒有面值,總是讓他少了一點快感。點完之后龐雨拿了幾塊稍大的出來放在桌上,這是今天要去打點衙門相關人員的。
龐雨把剩下的包起來,全部都交給了便宜老媽,畢竟這個藥鋪是龐家安身立命的基礎,還是需要幫一把的。
龐丁打來一木盆的水,龐雨洗漱完畢后,便開始穿衣打扮。先拿過皂隸巾,也就是一頂四方帽,將一角朝前戴好,他這帽子本來還有一段流蘇,但不知啥時候掉了。據(jù)說這帽子樣式以前是元代的大官用的,朱元璋趕跑蒙古人之后,特意留下這帽子樣式,只讓衙役們戴,在明代初期,衙役都不是個職務,只是勞役的一種,還屬于賤役
,所以叫衙役。
朱元璋讓賤役戴這種帽子,有羞辱元代大官的意思,連帶著也侮辱衙役,估計是因為朱元璋從小吃了衙門不少苦頭,所以自己當了皇帝之后也要報復公差。
龐丁再幫他套上青戰(zhàn)袍,這青戰(zhàn)袍也就是皂隸的制服,顏色為皂青色,這也是明代稱呼衙役為皂隸的由來。衣帽穿好,龐雨也懶得換鞋子,把一條紅色布帶捆在腰上,這布帶叫褡膊,捆上可以當腰帶,取下來中間是兩面開口,又可以當做口袋裝東西,裝好往肩上一掛,十分方
便,屬于皂隸的標準裝備,非常適合在市場里面收繳雞蛋梨子蘋果一類的農(nóng)產(chǎn)品。
這樣打扮完,皂隸龐雨新鮮出爐,家里沒有大鏡子,龐雨自己上下看看,感覺頗為古怪。
龐雨走前門,這時藥材鋪正下門板開張,老爹站在凳子上掛店幌,店幌上面寫著“安平藥材”四字。
老龐頭自從昨天發(fā)現(xiàn)龐雨能識字后,便一直笑容滿面,今早上龐雨又交了十多兩銀子,讓老龐頭在灰暗的日子里突然見到了希望。
此時看龐雨出來,老龐頭笑瞇瞇的過來,“雨兒你頭還痛不,這是去哪里。”
龐雨只得站好恭敬的道“去衙門看看。”
“到衙門那邊當值雖要緊,還是得顧著自個身子,頭傷又是剛見點好。”
“知道了。”
老龐頭見龐雨確實變了樣,這兩天心情大好,慈祥的摸摸龐雨腦袋,“可是見好了,那日有人先來說你被人打死了,把我這一時都急暈過去。哎,誰知是因禍得福了。”
正說到這里,老龐頭身后一個女子聲音咳嗽一聲。
龐雨探頭一看,周月如有些尷尬的站在街上,雙手握著衣角,難得的一副怯生生的模樣,果然是按時來上班。
龐雨頓時想起自己是有女傭的皂隸了,這下能過過有女秘書的癮,馬上對后面喊道“龐丁你今日不用跟我去了,我另外找了個幫閑。”
老爹來回看看,吃驚不小的問兒子,“你這是找了個女幫閑這,這,這從未聽說有用女幫閑的”
“爹放心,我找來照料傷勢的,不礙事。”龐雨快刀斬亂麻打斷老爹,不想然老爹知道這是周家閨女,到時免不得鬧出事情。
說完龐雨就朝縣衙逃了,周閨女抬頭看看老龐頭,動動嘴巴想解釋兩句,最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詞語,也跟著跑了。
因昨日晚間剛下過雨,桐城街上的青石板干干凈凈,街上行人稀少,一路走來倒是十分清凈,絲毫沒有現(xiàn)代的車馬喧囂。尤其清晨犬吠雞鳴,街巷之中炊煙縈繞,原汁原
味的古鎮(zhèn),龐雨呆久了都市,在明代雖是覺得無聊,卻也感覺到一種少有的寧靜。唯一讓龐雨不習慣的,街上始終飄動著一股屎尿味,明代城市中,大多數(shù)人家都沒有專門的廁所,以前街邊是修有排水溝,但后來因為臨街人家侵占而被納入各家各戶,從此難以疏通。由此造成五谷輪回之物無處排放,往往堆積在街市各處。越大的城市這個問題越嚴重,天子居住的京師算此中佼佼者,桐城這樣的三線城市相對還算好的
。
此時天色方明,城門已經(jīng)開啟,各個店鋪也在開門,附近的街坊看到龐雨穿著皂隸服出來,紛紛跟他招呼道,“雨哥兒,可是見好了。”龐雨笑著邊拱手邊道謝,要說這些街坊還是不錯的,好些都是老鄰居了,有事情是真出力幫忙。當然了,并不耽擱他們背后翻龐家的閑話,皆因以前舊龐雨干的那些破事
,大家對他意見確實挺大。現(xiàn)在看到龐雨背后有個女子跟著,顯得不明不白,紛紛交頭接耳。
走了五六個門面,便看到劉家嬸子也在開門,她是個女人,沒有資格掛店幌,只是在幫著下門板,看到龐雨過來,劉嬸想起損失那許多銀子,臉色好不起來。
龐雨樂呵呵的拱手笑道“劉嬸早啊,吃過早飯沒。”
劉嬸聽了倒有些不好意思,尷尬的擠出點笑,晃眼間看到后面的周月如,以為龐雨帶女人向她示威,呸了一聲轉(zhuǎn)身進了屋子。
“沒禮貌。”龐雨笑瞇瞇的說了一聲。周月如被那些鄰里一路打量,臉紅到脖子根,掉在后面遠遠的,等到走過好長一段,離開了龐雨街坊的范圍才追上幾步喊道,“哎,那,那誰,到底帶我去哪里,我只是幫
傭,不是幫閑,哪有女子做幫閑的,那都是光棍喇唬干的。”龐雨聽了回頭走過來,“你本來就是照料少爺我傷勢的,我在衙門當值的時候萬一頭傷發(fā)了暈倒咋辦,不管幫傭幫閑,總之是跟在我身邊,有什么區(qū)別。還有,叫人別誰誰
的,以后叫少爺。”
周月如輕輕呸一聲,“我給你幫傭又不是賣給你家的,憑什么叫你少爺。”
“那就叫我哥。”
“不成,你怕不得比我還小點呢。”
龐雨一愣,才想起自己這身份確實只有十七,但心理年齡大得多了,不由笑道“那我叫你姐成了吧。”
“嗯,那也不成,讓人笑話。”龐雨突然眼睛一瞪大聲道,“那你到底要怎地,一個稱呼就耽擱我這么久,你可知我時間很寶貴的,要我說你們古代人啊,講究沒用的東西太多,全都是白白耽擱時間,時
間你知道嗎你說,時間是什么”
“我”周月如被他一頓搶白,愣愣的回答不出來,她哪里知道時間是什么。
龐雨乘機繼續(xù)吼道“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你找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耽擱我時間,就是搶我的錢,謀殺我的生命,你說你是不是想殺我。”
“啊,沒,沒呢,沒想好呢。”周月如其實在心里早把殺過龐雨無數(shù)遍,突然聽到問她是否要殺龐雨,慌亂之下口不擇言。
“沒想就好,隨便你叫我什么,少爺我是個好人,但你也不能耽擱我的時間。”龐雨說完轉(zhuǎn)頭繼續(xù)走,周月如氣得直喘氣,她原本是想責問龐雨根本看不出任何傷勢,為何讓周家賠那么多錢,而且還讓自己來幫傭,結(jié)果開口一個稱呼問題被平白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