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當(dāng)初容溫在恭親王府當(dāng)眾與其生母恭親王庶福晉晉氏交惡之事,鬧得并不算大,遮掩一番也就過了。
只是不巧,當(dāng)時正值年節(jié)。到處都是熱熱鬧鬧,一團和氣的。硬生生把恭親王府妻妾不睦,庶福晉晉氏為了與嫡福晉別苗頭,故意在宴客之時,疑似引返家探親的大公主落水以陷害嫡福晉母子的笑話襯顯眼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恭親王這位庶福晉晉氏算是一戰(zhàn)成名。
當(dāng)年這樁笑話在京城流傳甚廣,多羅郡王作為入京年班王公中的一員,更是曾在慈寧宮聽見了不少此事未被傳揚出去的精彩后續(xù)。
對晉氏此人,印象極深。
眼下,這晉氏不早不晚,偏在他們這群婆家人返旗的日子登門尋決裂多年大公主十成十不是好事。
多羅郡王佯裝不經(jīng)意掃了眼斂盡和暖馴良,周身透著疏離淡漠的容溫,心下有了計較。
他既決定接納容溫,自把容溫當(dāng)做自己人看待的。
有人找麻煩找到自己人頭上,他等身為男兒,若不挺身而出,豈不窩囊
多羅郡王小眼精光一閃,也不問容溫可要見晉氏,而是自顧側(cè)過臉,粗聲粗氣與鄂齊爾商議起來。
“二弟,咱們府上除公主之外,也沒個女眷。這女客上門了,總不能咱們幾個大老爺們上去寒暄吧。這樣,你點兩個丫鬟婆子去迎客。”
他們所在的西檐距王府大門沒幾步路,只多出一堵厚墻而已。若正常說話,聲音不見得能傳出去。
但多羅郡王身強體壯,中氣十足。這口高調(diào)的嗓音不僅震得近處幾人耳根發(fā)麻,府門外站著的脫里及晉氏等人,亦是一字不落,把他的話聽了去。
容溫在宮中長大,各式手段見多了,幾乎立時反應(yīng)過來多羅郡王此舉用意。
訝異之余,清亮的眸子彎了彎,朝多羅郡王望去。
多羅郡王無聲沖她咧咧嘴,紅蔥似的大胡子一翹一翹的。擺擺手,示意她且等著看就是。
接著,便見膽怯懦弱的鄂齊爾,一反常態(tài),扯著口堪比戲院名角的高亢嗓音,拖腔帶調(diào)配合兄長,“阿哈,讓丫鬟接待不好吧,外面來的好歹是王府庶福晉,半個主子。況且,還與公主有些關(guān)系”
多羅郡王蠻橫打斷,“嗤我郡王府傳自太宗年間,府門前掛的多羅郡王府牌匾更是為太宗皇帝御筆。府上尚過中宮嫡出公主,也迎過皇家旁支格格。半個主子,有何顏面在郡王府的門楣下提及”
多羅郡王嘖嘖兩聲,指桑罵槐,刻意警醒道,“再則,玉牒上寫得明明白白,公主乃是萬歲爺長女,位同親王世子的和碩公主。按理,我這個一府之主見著她,都該行個平禮。
一個王府庶福晉,也配與她攀關(guān)系,勞煩她出面接待,不怕折了福我瞧著你是瞌睡沒醒吧,竟說出這話,糊涂、荒謬”
“是是是,阿哈說得是。”鄂齊爾喏喏應(yīng)了兩聲,話里卻分明另有所指,“云泥之別的身份,怎能一并論及。可不是豬油蒙了心,糊涂又荒謬么”
兄弟兩出自縱馬恣意的蒙古,沒讀過什么書,不奉行君子之道那套規(guī)矩講究,行事粗簡爽氣且拉得下臉面。
唱雙簧似的,簡單粗暴把一墻之外的晉氏從里到外擠兌了個遍。
只要稍微要點臉的,聽了他們這番話,自會知難退去。
可晉氏不是一般人。
府外。
晉氏一襲月白斗篷,妝發(fā)素凈,低眉順眼立在馬車旁。多羅郡王兄弟指桑罵槐的話,一字不落盡數(shù)灌進她耳朵里。
她卻木頭一般,恍若未聞,唇角似還噙著三分笑意。靜靜站在原處,不鬧著進府,也不離開。
脫里與音察兩人立在石階之上,悄然對視一眼。
一時倒摸不準(zhǔn)這傳說中妖氣橫生,心狠手辣的庶福晉如此做派是個什么路數(shù)。
音察年紀(jì)小耐不住性子,有心試探一二,也被脫里以眼神制止。
雙方無聲僵持,郡王府外的長街連馬蹄鐵閑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都能清晰分辨。
大約過了半盞茶功夫,馬車?yán)镉袀€老嬤嬤探出頭,輕聲在晉氏耳邊說了句什么,晉氏終于有了動靜。
脫里兄弟猜她是被看清形勢的下人說動了,準(zhǔn)備離去。
不曾想,晉氏卻探身從馬車?yán)锉С鲆粋€睡眼惺忪,瞧著約摸三四歲大小的錦袍男孩。
然后,沖脫里兄弟所站方向淡淡福腰,兩彎柳葉眉很是溫婉。聲音不高不低,方能傳入西檐,“此乃恭親王幼子文殊保,他想見見長姐,還勞二位通稟一聲。”
晉氏只字不提自己,也不提容溫的公主身份。只論血脈情誼,說幼弟想見長姐。
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自然而然的把多羅郡王那番身份有別,不配相見的論調(diào)摒在一旁。
多羅郡王聽得眉頭一揚,抬腳便要往外走,準(zhǔn)備去正面會會晉氏。
“王爺。”容溫及時喚住他,低聲道,“時辰不早了,大阿哥領(lǐng)著大臣應(yīng)已到了城外長亭,準(zhǔn)備給王爺一行送別。王爺放心去吧,此處我自能應(yīng)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