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許安寧回應他。
“好。”
通話結束后, 他給她發(fā)了一個地址。
“九點過來。”
她沒有回復,放下了手機。
現(xiàn)在是六點。
許安寧現(xiàn)在還穿著白天的職業(yè)裝。
她叫了個最快的外賣,簡單吃了幾口。不太餓。
之后她脫下西裝外套和襯衫,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仿佛想讓流水帶走一天的疲憊。
洗完澡后她拉開柜門。
上次去見巴赫時穿的職業(yè)套裝靜靜掛在衣柜里。
許安寧取出這身套裝, 默默看了一眼。
卻又放回去。她選了另一條較為素凈的白色連衣裙。
與衣服相搭,她也只給自己上了淡淡的妝容。
許安寧的氣質本就很純,皮膚又好,在淡妝接近素顏的時候, 看上去就仍像女大學生。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睫毛輕輕顫了顫。
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七點半了。
那邊電視在放著黃金檔的連續(xù)劇。
以中老年人為市場群體的家庭倫理劇, 許安寧隨手一播就停在了這個臺。
她不追劇,偶爾播到什么看什么。
只是忘了從何時開始,她好像再也不看偶像劇了, 大概是隨著年齡增長, 越來越覺得偶像劇里演繹的愛情童話很不現(xiàn)實
家長里短的劇情在上演著。不知怎么她突然感覺有些聒噪,就關閉了電視。
電視一關, 房間一下子清凈下來。
又好像過于清凈,清凈得有些讓人感到落寞。
許安寧打開窗,外面天已經黑了。
她又看了一眼柯文嘉發(fā)給她的消息。地址是本市房價最高的別墅區(qū),他讓她過去的時間是九點。
大概四十分鐘的車程, 算了下時間,她其實差不多可以出發(fā)了。
不,其實還可以再等等。
許安寧靠在沙發(fā)上,像是在放空思緒。
沒有必要去那么早,不是么。
或者,其實她可以不去。
她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包括今天戴思琳跟她說的那些話。一句句糾纏在她的腦海里。
許安寧登錄微博小號,發(fā)了一條博。
“你給我設下的陷阱,到底幾分是算計,又幾分是真心。”
發(fā)完便覺得矯情,她打算刪除。
轉念一想,算了。沒有人認識她,也沒有人看。
許安寧最后沒有刪。
許安寧到的時候是晚上九點一刻。
只晚了十五分鐘。
看得出這里才是柯文嘉平時常居的別墅,因為這邊的傭人明顯更多,周圍的環(huán)境也更有煙火氣息。
她一共去過他“家”三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地點。
他的房子很多,她知道。
而這里是整座城市最為繁華高檔的別墅區(qū),所有商界大鱷、一線明星都會在這里買房,坐擁最壕的豪宅、最佳的觀景看臺和最便利的交通。
許安寧到的時候,傭人甚至沒有問她也沒有通報,直接說柯總在二樓等她。
她跟著傭人上二樓,像是專門的會客廳,房間的裝修風格古樸雅致,但其實每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擺件都是價值千萬的古董。
她進屋的時候,柯文嘉正在沏茶。
“你來了”
在她進來的同時他示意傭人可以下去了。
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空氣中飄起淡淡的馥郁茶香。
“jero先生不在”
“嗯他走了。”
柯文嘉很認真地低頭看了一眼手表,“都這么晚了,他當然走了。”
這么晚了。
是他告訴她,讓她九點來。
可是她到了他又說,已經這么晚了,她要見的人已經走了。
而許安寧的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驚訝或是氣憤的神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句。
她從進這座豪宅的大門,見到了無數(shù)的傭人,卻沒有問一句“今晚在她之前還有沒有客人也來過”。
甚至也許jero今晚其實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
柯文嘉看著她,見她沒有穿職業(yè)裝,幽深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絲燃燒的火光在跳動,卻轉瞬即逝。
他的喉結輕輕動了動。
他問她“吃過晚飯了么”
“嗯。”
“那,要不要來一點宵夜。”
他說“我說過,下次要請你喝紅酒。”
“我不太會品紅酒。”
“沒關系。”
他勾起唇角,“我不會虧待你。”
這句話似乎有些意味深長。
許安寧微微垂眸,沒有多說什么。他接過她手里的包,幫她拿著,帶她去他的戶外露天餐桌。
在路上的時候他問她,是喜歡安靜一點還是喜歡欣賞夜景。
她呢喃著答“夜景吧。”
其實,也都無所謂。
“好。”
他就帶她去了面對風景的那一側。
是比五星級酒店還要奢華的露天就餐環(huán)境。許安寧落座以后,一直在看著茫茫的夜色發(fā)呆。
柯文嘉坐在她對面,問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錢真好。”
她收回目光,“我也這么有錢就好了。”
他聽出她語氣中那一絲難以捕捉的自嘲之意,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也沒有評論,只是吩咐傭人準備餐食。
牛排先烤好了。他先給她切好,將盤子推到她面前。
“謝謝。”
他開了一瓶上等紅酒,倒了兩杯。
“你喝紅酒可以么”
聽他這么問她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反應過來他竟還記得在他們參與第一場酒局的時候,她說過自己不能喝酒。
“紅酒的話,可以吧。”
她只是喝不得白酒,一喝就會頭暈發(fā)燒。紅酒沒有那么烈。
他點點頭,將酒杯遞給她。
許安寧接過酒杯,淺淺地嘗了一口。
味道味道還不錯。
她不太懂,因為平時不太飲酒。但好酒倒的確是不同的。
老式唱片在轉動,顯得格外有情調。
浪漫的法語情歌,將當下的一切渲染出曖昧的氣氛。
今夜的星空似乎也很美。
他跟她碰杯,清脆的聲響悅耳動聽。杯中紅酒見底,他又給她滿上。
許安寧突然笑著問他“你要將我灌醉么”
“你知道我不會。”
他將酒倒完,“紅酒的度數(shù)很低。”
許安寧卻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有些醉了。
那種氣氛上來,加上喝了酒,淡淡的微醺狀態(tài),教人很難再正常思考。
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我感覺有些累了,這里的夜風吹得我難受。”
不,夜風其實很溫柔。
“我?guī)闳シ块g里先休息。”
他帶她回到室內,走了一小段樓梯,去的三樓。
柯文嘉推開門,房間中有淡淡的熏香氣息。
是她最喜歡的味道,玫瑰花的熏香。
落地窗半開,涼爽通風,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窗外是月光下反射的水面。是露天泳池。這是另一側,沒有繁華夜景、窗外仍是他別墅內部的那一側。
夜已經黑了,在進門的時候柯文嘉隨手開了一盞小燈。昏暗的光線下,能夠隱約照出房間的大致輪廓。
接著許安寧聽見她身后響起了一聲沉悶的機械聲。
柯文嘉關上了門。或者是,鎖上了。
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未及回頭,她感覺到身后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另一只手將她的披肩長發(fā)攏到一邊,微微俯身。
許安寧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頸后方,酥酥麻麻。
“你知道晚上過來會面臨什么”
九點,九點怎么會談生意。
上次巴赫在柯文嘉的高爾夫球場更多是巧合,而這次她哪里需要在他的別墅去跟那個叫jero的客戶談生意,她自己也沒有方案,也沒必要這么做。
但是他一定會給她一個聽起來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她去自欺欺人。
畢竟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推開我。”
突然,他低聲在她耳邊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推開我。”
言外之意,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
許安寧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