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嘉珍求助地看了看丈夫,夏滿咬著牙點頭。
“那、小瑜,等過兩天,我們收拾好行李,去錫市看看你。”
“好”女孩軟軟應(yīng)。
隨后,又閑聊了一些瑣事。
與夏瑜的談話很舒服,她總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你的每一句話,那些你自己都覺得老掉牙的囑托,她都會乖乖地回應(yīng)。
“叔叔阿姨也要照顧好自己。”
直到這樣,通話方結(jié)束。
“我們才去過兩次錫市”嘉珍回憶道,“我都快忘記小瑜在那邊的家是什么樣子了。”
想來是年紀(jì)大了,他們更愿意守在家里,等待女孩的電話,和一年幾次的探望。
他們偶爾也會有失落,但更多的還是慶幸,慶幸這樣精靈般美好的女孩,居然會愿意與他們關(guān)系親密,這么地待他們好。
“那有什么關(guān)系。”夏滿還在回想著和夏瑜短暫的對話,聽了妻子的感慨,笑道,“這次,我們就再記一遍。”
夏滿夫婦抵達錫市時,恰逢初雪。
他們有些不適錫市從骨縫里透著的濕冷,風(fēng)細細的,卻兇,像是要往你的身體里嵌著長針。
裹著夏修音在車上備好的大衣,他們在雪地里走了幾步,一抬頭,就瞧見盈著笑的女孩。
大抵是被仔細叮嚀過,夏瑜穿得很暖和,雪白的小臉被羽絨衣的領(lǐng)口遮了下頷,顯得剔透嬌俏。
“叔叔阿姨,你們來啦。”她快步來到他們身前,要幫他們拿行李。
夏滿和嘉珍哪里舍得。
“乖寶,你和小姐先進去吧。”劉志開口,“我來就可以。”
“麻煩劉叔了。”夏修音握住夏瑜伸出的手,轉(zhuǎn)而對夏滿道,“表哥,我們進去坐。”
嘉珍的目光落在她們交疊的手,眉心跳了跳。
夏滿夫婦還是有些不太習(xí)慣被人伺候,他們同陳嬸連連道謝,最后,是夏修音開口。
“陳嬸,辛苦了。”
她話中帶著暖意,那種經(jīng)過沉淀的柔和溫煦,“需要什么,表哥他們會說的。”
夏滿稱是。
他拘謹(jǐn)?shù)刈谏嘲l(fā),目盡處遠比南城的別墅來得溫馨,又或許只是縮窄的空間帶來這樣的錯覺。
夏修音真心待人時,渾身的冷刺都收得干干凈凈,那種骨子里的矜高也被揉進笑里。
她與夏滿夫婦就一些小事聊起來,一起圍坐在電視機前,看著相聲表演。
夏瑜守著果盤,坐在夏修音身邊剝堅果。
她剝得很仔細,果肉都是干干凈凈的,看不見碎屑。
“姐姐,給你。”她將一捧堅果仁都放在了夏修音的手掌。
夏滿與嘉珍眼中,女孩依賴地看向夏修音,綻出一個純凈乖巧的笑。
晚飯用得算是愉悅,夏修音陪女孩去過夏滿家多次,知道夏滿夫婦的喜好,所以菜色豐盛且合胃口。
客房也是提前整理過的,所有用具一應(yīng)俱全,洗漱用品換了全新。
夜半,夏滿睡得酣熟,嘉珍心下突地一陣不安,她出了客房,發(fā)現(xiàn)一樓開了盞夜燈。
暖暖地烘出一片靜謐安寧。
夏修音和女孩正相偎著看投影。
夏瑜用小叉插了一枚櫻桃要往姐姐嘴里送,夏修音等了等,見女孩動作實在慢,便自己探了頭。
她們感情真好。
嘉珍看了會,心中暗嘆。
她準(zhǔn)備回房,余光無意間竟是瞧見,夏修音親了親夏瑜的手指,順勢吻上了女孩的唇。
不長的吻,溫溫柔柔的,像是自然而然的下意識之舉。
隨后,她們又把腦袋湊在了一起,親親密密地小聲說著悄悄話。
嘉珍回過神,發(fā)現(xiàn)手腳已經(jīng)僵了。
兩日后,夏滿夫婦準(zhǔn)備出發(fā)。
雪已經(jīng)停了,枝梢裹著素色的銀,日光下漂亮璀璨。
“小妹”臨行,嘉珍突然握住了夏修音的手腕,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了按,“你一定要待我們小瑜好”
“我知道,你很厲害,你肯定都做好了打算。”
她忍著淚,神情似哭非哭,很難看。
“千萬千萬別讓我們小瑜難過。”
夏修音靜靜與她對視,末了,安撫地輕拍她的手背。
“放心我會和阿瑜好好的。”
夏滿不明就里,卻也傷懷。
他同夏瑜告別,“小瑜,叔叔阿姨走了。”
夏瑜見嘉珍有些難過的樣子,眼圈也紅起來。
她帶了點哭腔揮手,“叔叔阿姨,再見。”
夏滿與妻子踏著潮濕的地面,他的身側(cè),嘉珍走出沒多遠,驟然泣不成聲。
他們身后,兩個女孩目送了他們一會,已經(jīng)攜手進了寓所。
“嘉珍,怎么了”夏滿為妻子打開車門,和劉志點頭致意,然后拍了拍她的肩。
“好了,不就是出國玩一兩個月,實在想小瑜,可以打電話啊。”
“我們的小瑜”嘉珍伏在他的肩膀,終是哽咽,“她該怎么辦。”
“她才二十歲才二十歲”
“小瑜怎么了”夏滿耐著性子聽妻子,“有小妹照顧她呢。”
可他這樣說著,嘉珍并沒有點寬慰的跡象,反倒流了許多眼淚,翻來覆去念著這幾句。
夏滿手足無措,倒是劉志從后視鏡里看他們,眼中幾分了然。
南城。
“姐姐,我們真的要同外公說嗎”
近鄉(xiāng)情怯,夏瑜忐忑地去牽夏修音的手。
回南城的前一周,夏修音便給女孩做著思想準(zhǔn)備,但成效頗微。
夏瑜看上去,憂慮反倒尤甚驚喜。
“阿瑜之前不是說,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姐姐的戀人”
夏修音捏了捏纖細柔嫩的指尖,溫聲安撫。
“是。”女孩點點頭,神色還是有些垮,小臉皺巴巴的。
夏瑜恨不得對全世界宣告,恨不得渾身烙著姐姐的印記,以此標(biāo)榜自己。
“姐姐,外公會答應(yīng)嗎”她急切地需要得到一個肯定的、足夠讓她安心的答復(fù)。
“他會不會生氣”
“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在開玩笑”
“會不會”夏瑜咬了咬唇,一字一頓,“讓我和姐姐分開”
夏修音摸著她的臉頰,注視她,“如果外公不許,阿瑜會放棄嗎”
“就這樣和姐姐分開”
“還是說,變回以前的樣子”
她溫柔地笑,低聲道,“變回姐姐只是姐姐的樣子。”
“不”只是這樣的假想,女孩就有些受不了,她搖著頭,眼淚吧嗒吧嗒下落,“我不要和姐姐分開。”
她伸手去摟夏修音的脖頸,嘴唇往她的唇邊貼,讓夏修音也嘗到泛著苦的淚,“也不要姐姐變回姐姐。”
她要姐姐和她接吻,像對待孩子,像對待戀人
姐姐的吻,給她的吻,她都想要。
還要和姐姐做其他的事情,只能愛人之間做的事。
“姐姐,我不要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要我們在一起。”
“要永遠在一起。”
這樣的思緒散發(fā)開,夏瑜的呼吸都痛了起來,像要缺氧。
她吻著姐姐,嘗著稀薄的空氣。
夏修音眼中沁著點點暖色。
她任女孩急切地啄吻,撫著女孩的背,讓她漸漸平靜。
“那就永遠在一起。”
她笑著,說出最初同夏瑜說過的話。
“阿瑜別擔(dān)心”
“外公很好說話的。”她擁住女孩。
“你多求求他”
“他就心軟了。”
劉志被傭人引著去停車,夏修音幫女孩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牽著她進了老宅。
經(jīng)由長廊,繞過青石淺溪,兩人瞧見檐角的皚皚白雪。
正紅的燈籠掛了滿檐,與雪相襯。
“外公。”
夏松德身著唐裝,拄了拐杖,被管家沈司小心護著,站在檐下。
修音,她也一同來了
外公,她現(xiàn)在同我坐在一起。
你讓她別擔(dān)心,我很好說話。
好的,外公外公,您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嗯
至少先過年,別嚇到她。其他的我會與您詳談。
夏松德的視線掠過夏修音與夏瑜相扣的手,向她們身后看去。
劉志和兩個傭人提著行李。
白墻黛瓦,細雪紛落。
別無他人。
別嚇到她。
夏松德腦中,數(shù)小時前與夏修音的通話句句浮現(xiàn),一字一字,清晰明刻。
這小半天,夏文梓的插科打諢,夏鶴軒的支支吾吾
他捏緊了手杖,指節(jié)泛青。
好啊
夏松德的胸口一冷,又燙得燒心。
他一氣之下,手杖掄在了近旁的夏文梓身上。
夏文梓神色震驚,咋咋呼呼地捂著腰臀跳開,口中呼痛,難以置信嚷開。
“外公,你怎么打我”
別嚇到她
別嚇到她
夏修音為什么不問問,有沒有嚇到他
夏松德氣得又掄了夏文梓一下。
“還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居然敢?guī)椭抟舨m著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知道她們好了多久了
難怪之前,夏文梓百般暗示他,修音的戀人是名同性女孩
想到什么,夏松德又瞥向夏鶴軒,后者腳步微頓,沉穩(wěn)地擺手。
“外公,我也是剛剛知曉。”
“老二,你”
夏文梓心道,正主不論如何,看這架勢,他倒是得先幫妹妹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