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珠,上好的琉璃珠。”
“玉器、關(guān)外送來的玉器。”
“玫瑰酥, 玫瑰酥, 熱騰騰的玫瑰酥。”
市場上一聲聲吆喝響起來,人聲鼎沸中, 咕嚕嚕的馬車在路上行駛。
“埃, 你不買就別一直動啊, 碰壞了怎么辦。”一個攤鋪上的小販叫喚著開了口, 揚著手要驅(qū)趕面前的人。
本來在挑挑揀揀的男子面上掛不住了。
他臉色一燥, 惱羞匯聚成了怒登時回嗆“你敢這樣和你焦爺爺說話你知道我祖上是誰嗎”
“我主家可是鼎鼎大名的寧國公。”他說到寧國公時忍不住小聲了些, 嘴里嘟嘟囔囔著,手更是要往下捏。
還沒等他動作起來, 就被忍無可忍的小販一把推了個踉蹌,腳步不穩(wěn)往路中間倒去。
馬車從后邊一路行駛而來, 男子在路途中晃蕩不穩(wěn),兩邊眼看著就要撞上。
“吁”
車夫猛地往后一拉韁繩,大馬及時停了下來, 沒踩到突然冒出來的男子。
“哎喲, 長沒長眼睛。”焦大虛驚一場,心頭猛烈跳動。
他搖擺著穩(wěn)住身子, 伸手亂抓好幾下, 才昏頭轉(zhuǎn)腦地看清面前的馬車。
焦大嘴里的抱怨一時停住了。
在寧國府之前榮光時,他還是見識過一些的,也頗有些眼力見。
面前這輛馬車瞧上去只是平常的富貴,京中多有這種華麗。
可它車轅上的刻紋、窗沿懸掛的配飾、花紋絲線纏繞在一起, 處處展現(xiàn)著不凡。
這可不是外邊隨意能碰上的。
這等人家怎么會到這個地方
不會給我家主人惹了麻煩吧
焦大無聲地張合了下嘴,手指在縫合起來的長裳上扣了扣,吞吞吐吐不知該怎么開口了。
車夫安靜地沉默著,等著里面的指示。
“沒撞著人就好,繼續(xù)走吧。”簾子內(nèi)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了出來。
周圍都是喧鬧,焦大精神萬般集中之下倒是也聽得一二。
他心頭驟然一松,閉緊嘴巴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連忙往旁邊讓了讓。
寧國府已經(jīng)被抄了,本想著為靠山的娘娘,卻再也沒從宮中傳出消息來。
以至于到現(xiàn)在,無論是有什么風吹草動,榮國府都一直提心吊膽的。
鳳凰蛋還是在被逼著讀詩書,倒是原本不被看好的環(huán)哥兒露了一手。
想起府中的變故,焦大再次往后邊退了退,目光卻控制不住地停留在馬車上。
之前我們府上也有能耐坐這種車子
現(xiàn)在都被賣掉了
車轎從他面前駛過,其上簾子編織著銀色條紋,嚴實而輕薄。
一陣風吹掀起長簾,剎那間顯出車轎外間,露出剛剛出聲的丫鬟的臉。
幾秒之后,簾子很快又重新落了回去,將車內(nèi)嚴嚴實實遮擋起來。
焦大眼睛一瞇,腳步下意識跟著走了幾步。
剛剛一面之緣的丫鬟看上去分外的眼熟,自己似乎是見過的。
長眉鵝蛋臉,身上穿著的堪比現(xiàn)在賈府中還要精貴。
焦大細細在腦海中回想了下,閃過幾個人的臉,一時也沒能從記憶中將人給想起來。
“先把東西帶回去吧,府上的大爺哪里會自己出來。”
既然沒有結(jié)果,他也很快將這事拋之腦后,嘴中自己嘟囔著幾句話。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府中的事情,其他的也和賈府沒關(guān)系了。
焦大不甘心地回頭盯了眼小攤鋪,拍拍身上縫補著的最好的一件長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還沒走兩步,他突然一拍腦袋,猛地轉(zhuǎn)身望向馬車,在大庭廣眾之下“哎呀”了一聲。
他想起來了,剛剛的人自己之前的確見過。
當初林家千金上京城時,就派了這個丫鬟過去伺候。
后面還跟著林千金一塊離開了賈府,甚至是入了皇宮。
她曾經(jīng)也是賈府人,名字叫紫鵑。
馬車沒有停歇,繼續(xù)往前行駛。
大街是熱熱鬧鬧的一片,沸騰喧囂一路招搖,熱烈高聲像風似的穿過人群。
“郡主居然要出使外族,這可是真的”
“也不能叫郡主了吧我倒是也聽說了。”
“郡主小時候就在寺廟中祈福,這會又出去”
“看來是真心的,當初上面朝堂可是好好鬧了一番。”
“還不全被陛下壓制住了。”
一只手將馬車窗簾放下,隔絕外邊細碎的聲響。
車中人眸子一動將目光收了回來,不再關(guān)注外邊的動靜。
隨著馬車直直行駛往外,人聲也越來越少。
很快前方就出現(xiàn)巍峨的城墻,一隊隊的士兵在此把守。
城門近在眼前,佩刀的侍從牢牢把持周圍,整整齊齊排列著的陣列讓其他人望而卻步。
不知道發(fā)生什么的人在路過這邊時,都會及時地拐彎繞路,正前方因此留出一大片的空檔。
這輛馬車卻徑直往前方行駛而去,如入無人之境。
本來有注意到這邊,想要出聲提醒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這會只有呆愣愣注視著馬車前進。
而城門兩列的士兵不僅沒有阻攔,反而齊齊單膝跪下行禮。
車夫?qū)Υ耸煲暉o睹,直入外郊后才暫緩速度,最終緩緩在亭子旁停下。
前面早有人馬遠遠侯著,等看到這輛車轎,幾匹烈馬被駕駛著奔來。
秦可卿率先被請了下來,而后簾子又被拉開,一只手從里面伸了出來。
紫鵑小心地攙扶著,隨即黛玉從車內(nèi)露出面來。
她抬眸往前邊掃過一眼,額間點綴的翠珠都沒有她星眸璀璨。
外郊是一片空曠的浩瀚,遠遠的幾匹烈馬奔騰而來,連綿草地卷起波浪滾滾起伏。
“那些就是來接你的人,日后天高海闊,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水溶從后邊一輛馬車下來,不動聲色上前幾步,將黛玉的手轉(zhuǎn)移到自己這邊。
金色的字體一個個跳了下來。
最近玉兒都緊著她
來來回回那么多次
這會可是真的要走了
秦可卿倒沒有多思,她目光往兩邊放去,左右看了看這寬闊的天際。
藍天白云,一望無際的草原遼闊。
風聲呼嘯而過,完全沒有能夠阻擋的東西,浩浩蕩蕩、奔騰席卷如同海浪波濤。
她摸了摸自己頭上戴著的錐帽。
錐帽很長,從上而下將她整個人遮擋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的痕跡。
在宮中秦可卿就是要這般,堪稱遮遮掩掩地過日。
畢竟若是被認出來,自己曾經(jīng)在寧國府的經(jīng)歷,那對于皇朝便是德行有失。
而如今自己也終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這就是要跟我走的美人嗎”
馬蹄聲臨近行駛到跟前,上位者一拉韁繩,干脆利落地勒馬停步,動作灑脫一躍而下。
她大方一笑,面上花紋越顯妖異秀美,眉眼間皆是光耀,充滿了坦然的笑意。
“洛洛圖。”黛玉輕聲開口喚出面前人的身份,沒想到對方會親自出現(xiàn)。
當初從朝堂回到外族,洛洛圖就帶上了水溶暗中支持的兵力,一舉稱王。
最近幾年中,關(guān)于她的謠言更是激烈。
在她上位后,果然有人不服,因此還舉兵發(fā)起政變。
而據(jù)流言中說,王女洛洛圖早有準備,甚至是放任著事情發(fā)展。
最后將同父異母的兄弟一網(wǎng)打盡,親手逐個殺盡。
面容妖異美麗、手段殘暴血腥、強行鎮(zhèn)壓下位。
謠傳敢抬頭看一眼她的人,都會被挖去雙眼,一度外族都不敢稱呼其名,皆用女皇代替。
黛玉回想了下聽過的好幾個或真或假的版本,又望了眼面前的人。
泛著血腥的外號,和面前這個笑得一臉爽朗的人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洛洛圖感觀非常敏銳,幾乎是立刻就轉(zhuǎn)頭接應(yīng)上黛玉的視線。
她略一挑眉,溫聲含笑開口道“怎么,若是美人愿意來這邊玩,那也是分外歡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