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殿里的姐姐說, 今上回去后就摔了東西。”
“在寺中還看著無事發(fā)生的, 誰知現(xiàn)在口諭就直接下來。”
“周貴妃殿里可是全被圍起來, 瞧著不像上回那般簡單。”
“那是當(dāng)然, 今上都氣到請御醫(yī)了。”
“聽說當(dāng)初錦妃”
園子中沒有他人的蹤影, 竊竊私語的聲音一直都很小。
等到腳步聲往遠處邁去, 音調(diào)也漸行漸遠, 很快就要消失在宛若無人的園林中。
拐角亭子中,黛玉雙手交織撐著下巴, 微偏了一下耳朵。
青絲順勢傾斜垂下, 在光中劃出一道淺色陰影,姣好容顏堪比墨畫。
一排褐色的字體從她眼底溜了過去。
被我逮到了, 一群嚼舌根的
正好來泄泄火氣
亭子后邊假山處, 深色衣襟的嬤嬤挺著胸膛, 雄赳赳氣昂昂從隱蔽地走了出來。
她正準(zhǔn)備開口訓(xùn)斥, 喝住那兩個膽敢妄議上位的宮女。視線往外一轉(zhuǎn),腳步突兀地頓住了。
正前方的涼亭中,有人坐在里面。
墨發(fā)垂肩、風(fēng)鬟霧鬢, 冰肌玉骨, 容貌在光下簡直熠熠生輝。
她將眼簾抬了起來,睫毛蹁躚起伏, 掃過嬤嬤一眼。
淺棕色的眸子中, 仿佛有暗色的光芒劃過,宛如碧玉般剔透。
嬤嬤心頭一突,向北靜王妃請安的問好卡在喉嚨口, 半餉沒法出聲。
對方的視線太過深邃,自己心思如同赤裸裸地攤在那個眸子里,被瞧得一清二楚。
王妃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
褐色心語焦急地滿地亂爬。
宮女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傳了進來,遙遠地像是在皇宮另一邊。
“說起北靜王,那可是難得的守身如玉。”
“我遠遠偷瞧過一眼王妃,實在是好看。”
這談到了北靜王妃,是個出聲的好名義。
嬤嬤眼前一亮,心思頓時活躍起來。她腳尖往前一動,張張嘴就想要出聲。
黛玉先一步將食指豎了起來,輕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像是看透到了對方的動作,修長指尖與紅唇相觸,一紅一白顏色越發(fā)分明。
嬤嬤不敢說話了。
外頭的宮女們還在活活潑潑談?wù)撝掝^。在要出園子時謹(jǐn)慎地收了音,恢復(fù)成平時謹(jǐn)小慎微的形狀。
完全不知道一壁之隔的拐角處,有能決定生死的人正在端坐。
園子里很快就恢復(fù)成一片寂靜。
嬤嬤額間汗水控制不住地落下,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卻不敢伸手去擦拭。
氣氛緊繃地猶如拉滿的弦,只剩下砰砰砰的心跳聲在嬤嬤耳邊響動。
亭中人慢條斯理地將茶杯端起。
瓷杯與石桌相碰,發(fā)出“叮”的一聲響,分外清脆。
“不知王妃有何吩咐老奴還有宮務(wù)在身。若是有什么事,也可囑咐老奴。”
嬤嬤話語說得顛三倒四的,好不容易才將心頭穩(wěn)了穩(wěn),屏息等候著。
“的確是有事要勞煩。”黛玉輕聲細語慢悠悠地開口,不帶一絲的壓迫。
她是一副如此好說話的模樣,卻讓嬤嬤心頭重新緊張起來。
在宮中多年,嬤嬤自有心得。
若是氣勢沖沖的還好對付,這種客套禮貌的,才讓人看不透。
“不敢談勞煩二字,不知王妃要吩咐什么”嬤嬤謹(jǐn)慎地開了口。
黛玉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水,這才輕柔婉轉(zhuǎn)道“還請嬤嬤將懷中的東西留下。”
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尾,而嬤嬤的面色一下子就變了。
她刷地一下抬起頭來,條件反射一手護住懷中,瞳孔微微放大。
黛玉意料之中地迎接對方吃驚的視線,稍稍勾起嘴角,面上溢起溫和的笑意。
在預(yù)知夢中,她已經(jīng)見過目前這個場面。
今天是特意來守株待兔的。
這個嬤嬤在夢中總共出現(xiàn)兩次。
一次是替周貴妃傳達弓箭之事的命令。若是沒有預(yù)知,那個能反射的弓箭就會命中水溶的眼。
第二次就是現(xiàn)在,替周貴妃處理弓箭之事的后續(xù)。
看著自己的宮人利落地將嬤嬤壓了下去,黛玉心情頗好地起身。
為了等這個嬤嬤,她算準(zhǔn)時間來到這邊,此時回去也正好用飯。
就是不知道水溶有沒有空回來。
周貴妃事跡暴露出來,可是爆發(fā)了一連串的后續(xù)。
黛玉想起忙的腳不沾地的水溶,輕嘆一口氣。
她并沒有坐轎子,而是自己往宮殿處走去。
任由宮人們在后頭緊隨著,黛玉一邊端詳著周圍的景色,一邊慢慢踱步。
陽光暖洋洋地曬在身上,走過高高的架橋,她目光往不遠處瞧了一眼。
那邊是周貴妃的宮殿。
不同于之前只在內(nèi)殿侯著,這次腰間配刀的侍從直接從殿外看守起來。
大皇子這次再來,也不能像上回一樣隔著門交流了。
瞧著今上的確是要動真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