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災難,被屠戮一空的青城道。
清晨,打坐兩個時辰的張防微醒來,迎來新的一天。
昨夜他們就宿在樸陽峰上,但樸陽峰七大青華主峰,宮殿房屋盡毀于魔火,他們只能尋找大一點的龕窟暫避。
分明已回到門中,卻仿佛奔逃在外般餐風沐雨,早上聽不到熟悉鳥叫,張防微不禁愣了半晌。
直到與他宿在一處的三殿下朱恭靖喊他“喂你青華道洗漱的地方在哪兒”
茫然的張防微瞬間回神,瞪朱恭靖。
大燕三殿下朱恭靖,與張防微杜漸并不是一路人,只是當初逃亡妖魔追逐時遇見,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合作的。
煉氣期的修士與凡人并無太大區(qū)別,除非布置法壇道場,在法壇道場范圍里才能用上一兩個術(shù)法。他們躲在瘴氣中時,所用法壇供奉是朱恭靖出的,因為這個,就算朱恭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也忍下了。
但現(xiàn)在濯清君回來,又是在青華道地界上,這小子態(tài)度還如此狂傲,張防微如何忍得了
“殿下,小道只是一外門弟子,平日都居住在外峰,哪里能知道樸陽峰上什么地方能洗漱”他冷臉道,“況且樸陽峰為我青華七峰之首,往來皆是元嬰羽客,哪里又需要洗漱地方呢”
“你”
這幾日最多和嘴皮戰(zhàn)斗力低下的杜漸吵一吵,還沒被張防微懟過的朱恭靖一梗。
但他眼珠一轉(zhuǎn),態(tài)度一變,假笑道“你說的倒是沒錯啊。”
“”
張防微不明白他為何這般反應。
朱恭靖又道“這樸陽峰過去的確往來皆是元嬰羽客,不需要骯臟的五谷輪回地。不過啊,今后還是會添上的吧”
張防微一愣,繼而反應過來,眼睛冒火。
朱恭靖是在說他們青華道已經(jīng)完了樸陽峰上不會再有元嬰羽客
張防微氣得說不出話,抬起手來,卻有一人比他動作更快。
只見黑影撲出,朱恭靖就飛了出去。
“閉上你狗嘴”不知何時醒來的杜漸惡狠狠道。
“師姐”張防微大為感動。
比張防微矮了兩個頭的杜漸又回頭瞪他,語氣不善道“長老呢”
“曲長老宿在了七圣潭,”張防微想了想,道,“師姐,暫時先別去打擾長老了。”
昨夜那一遭來得太過突然,目睹如此慘狀,逝去皆是親友手足,哪怕是他們兩個煉氣期的小修士打坐時都有氣勁走岔之感,自以為與周圍人感情淡漠的張防微,都一夜沒能成功調(diào)息,何況厭惡血腥的濯清君
萬一曲長老調(diào)息正關(guān)鍵時刻,被他們打擾,青華道最后的元嬰,恐怕也
“我當然曉得”杜漸小小臉上滿是不悅,她咬牙道,“而今若要復仇,只能靠走師弟,隨我去看看七峰情形,好等長老調(diào)息后報與長老,讓長老定奪以后。”
“哎”肚子咕咕叫的張防微,“現(xiàn)在”
“當然是現(xiàn)在”杜漸道,“不然耽擱時間你來賠”
“哦”
“我呢”朱恭靖爬起,想要發(fā)作,卻擔心曲忘生在哪里看著,只能不愉插嘴,“誰來送本殿下回燕京”
“三殿下這么厲害,當然是自己走回去了我青華已是如此,豈有余力送你”杜漸道,不理還想說什么的朱恭靖,轉(zhuǎn)身下山,“張師弟,走了”
張防微連忙跟上。
煉氣修士無甚神通,卻有強健身軀,兩人腳程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其他峰。
張防微緊跟杜漸,可心里并沒有把這次巡山看得如何重要。曲長老已經(jīng)說了沒有幸存者,巡山又能找出個活人來嗎
可杜漸確實是以尋找活人的態(tài)度,清點一具具尸體的,把每座峰上的尸體都搬運到峰云臺,殘缺的,也要盡力拼湊完整。
杜師姐到底是隨她那幼弟一起接入門中,不是仙門家族出身,面對生死之事,心情更似凡人啊。張防微想,態(tài)度卻跟著認真起來。
然后,隨著一樣樣事物的清點,他心情又變得沉重。
返回樸陽峰,已是黃昏。
張防微步履沉沉走到太極廣場下,看到太極廣場也如其他峰的峰云臺一樣,尸體成排成列,覆以花青麻布遮掩。而太極中心沒有擺放尸體,只放了一頂紫金蓮花冠。
掌門的紫金蓮花冠。
果然掌門也
青華道現(xiàn)在的掌門曲武峰,四十多年前境界就已經(jīng)達到羽肉身,放在三萬諸天,都能稱一個仙君。過去張防微對此萬分驕傲,現(xiàn)在見無塵無垢仙人體的掌門尸解后,化為天地清氣,回歸靈脈根源,只留下這么一頂紫金蓮花冠,不禁心中哀切。
杜漸一路收拾同門尸體一路哭,早就哭得眼淚干了,可現(xiàn)在看到紫金蓮花冠,又看到排列中那具覆蓋麻布的幼童,還是眼睛一濕,淚如雨下。
“曲長老,”她打著嗝道,“弟子回來了。”
曲忘生背對尸體,盤坐于太極廣場邊緣,夏炯留下的雞籠在他身側(cè),里面禿毛母雞正在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