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什么石場家里的活不夠干嗎”董卓顯而易見的不贊成。
“我這些天, 看見外面都在搞建設(shè), 建樓房什么的,正好需要石材。”董志兆回道, “咱山上的那座石場, 原先可是省里過來選建紀(jì)念碑的, 當(dāng)初還帶著專家來的, 肯定是質(zhì)量好。”
長輩嘛,心里總是有些保守的, 董卓亦然,而且更加固執(zhí),說話也有些硬, “不行,咱家可沒那么多錢讓你折騰才多大就像學(xué)著人家當(dāng)老板咱家的人都是老實本分的,你別出去給我丟人”
“爹, 這怎么能說是丟人每樣事情都是要有人去做的。”董志兆說道,“在您眼里做工人,農(nóng)民就是本本分分, 去包座石場就是不務(wù)正業(yè)嗎”
“你是跟誰說話呢長大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董卓不允許家里的孩子挑戰(zhàn)他的地位。“啪”的一聲, 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在你眼里, 沒有這個爹了吧”
飯桌上的人全都停下了筷子,沒有人敢?guī)投菊渍f話。都知道自己爹的脾氣犟,這頓飯怕是吃不好了。
“我只是說出來商量, 沒有別的意思。”董志兆攥緊了筷子。
“商量沒什么好商量的。”董卓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我跟你娘給你娶了媳婦兒,踏踏實實的種地也餓不著”
一旁的董母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她知道男人的脾氣,一旦發(fā)了火,是誰的話也聽不進(jìn)去。
江珮也看出來了,這董卓的性子十分固執(zhí),家里的事他說了,別人就一定得聽,不然就是眼里沒有他。
“分家”董卓吼了一聲,“分出去,你愛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你當(dāng)老板還是當(dāng)大官。”
董家姐妹站了起來,開始收拾碗筷。董母瞅了男人一眼,心里想著怎么平息此事。
“二叔,二嬸”
聽到兩聲稱呼,董家姐妹像看見救星一樣看去門口,進(jìn)來的正是姜政方,手里提著兩瓶高粱白酒。
“哥來了。”董淑月忙搬了張板凳過來。
姜政方?jīng)]看出董家的異常,笑嘻嘻的坐到方桌前,把酒放到桌子上,“二叔,過來找你喝酒。”
到底是家里來了人,董卓客氣了些,“再拿雙筷子過來。”
姜政方笑笑,“好長日子沒過來找您了,家里前些時候忙。今兒我把梯子給您扛回來了,放在院門那里了。”
“就是,家里的活可不得好好干”董卓的話多少有些弦外之音,“家里安頓比什么都強(qiáng)。”
董淑蓮拿來兩個酒盅,擺去董卓和姜政方面前。
“這幾天,我跟志兆販菜也掙了些,想著一定的過來看看您。”姜政方開了酒瓶,倒?jié)M酒盅。
飯桌上,只有董卓和姜政方說話,董家兄弟陪著。女人們下了飯桌,去了院子整理蔬菜。
屋檐下的燈散著昏黃的光,引得各種飛蛾小蟲圍著亂轉(zhuǎn)。夜風(fēng)已經(jīng)涼爽,八月很快就會過去,董淑月也即將開學(xué),成為高三的學(xué)生,為自己的大學(xué)夢熱努力。
而董志兆心中,經(jīng)營石場的決心沒有動搖。就算爹會阻撓,可他相信自己堅持,一定能辦到。
至于分家,再一次被董卓提起,似乎也可以看出,這件事在他心中已經(jīng)定下。
來到北山村已經(jīng)快一個月,江珮漸漸習(xí)慣了這邊,平日里幫著做些家務(wù),也不再害怕用火柴生火,還跟著董母學(xué)會了炒菜。
和原主相比,現(xiàn)在董家的人不再像開始那么不喜江珮,兩個董家的女兒也樂意與她一起說話。而原主的那些書一直躺在抽屜里,再沒被翻過。
相親黃了之后,董淑蓮看著還是還以前一樣,可是話卻更少了。
地里的玉米收完了,董志兆和姜政方開始在村里收菜,然后在這個基礎(chǔ)上,每斤菜加一兩分錢再賣給廠里的伙房。有時候一天下來也能凈掙十幾塊。
這日,董志兆沒有去工廠里送菜,因為工人定菜的那股熱乎勁已經(jīng)過了,伙房里,是姜政方繼續(xù)送著。
吃過早飯,江珮收拾完回了西間,見著董志兆穿得整齊。
“跟我去鎮(zhèn)上一趟。”董志兆開口。
“啊”自從來到這個地方,江珮還沒有出過這個村子,外面是什么樣子她沒有親眼見過,只有原主記憶中的幾副畫面。
董志兆撓撓頭,“姜政方家的嫂子生了,過幾天要去吃面條,娘讓我去買點東西,你去幫著我看看。”
“好”江珮點頭,她也想出去看看,整天看著別人騎著自行車出去,她好幾次想,外面是不是很有趣“我換件衣裳。”
董志兆笑了,這個姑娘總是一副開朗的樣子,只讓人看著她的笑臉,就會覺得美好。為什么當(dāng)初她剛來的時候,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她變了
“我去給車子充氣,你換好了就出來找我。”董志兆說完走出西間,轉(zhuǎn)身將房門關(guān)好。
對著鏡子,江珮瞇了瞇眼睛,伸手解開領(lǐng)口的扣子。她不知道外面的姑娘是穿什么樣的衣裳,所以換了那件她覺得最好看的粉色短袖。
手沾了些水,拂在已經(jīng)長了些的頭發(fā)上。鏡子里的姑娘漂亮甜美,一雙眼睛永遠(yuǎn)帶著笑意,仿佛世上所有的憂愁都沾染不了她。
董母交給江珮一個包著盆的包袱,里面還是面粉,說是經(jīng)過下村,再壓些面條回來。
院子里,董志兆用濕布猜干凈自行車,車把上掛著那個舊提包。見江珮出來,他打開自行車的支架,“走吧。”
江珮跟著走出院子,心里有些雀躍。加上今天的天氣爽朗,不是特別熱,讓她更覺得高興。
剛出了家門,董志兆回頭看了眼,放下自行車跑回家去。江珮不解的留在原處等候。
沒一會兒,董志兆便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張薄巾毯,他將疊好的巾毯鋪在車后座上,又拿手仔細(xì)的拍了拍,才滿意推著車子往前走。
所以這人剛才跑回去,是為了拿巾毯江珮眼睛盯著自行車后座,紅色的巾毯還是新的,那是結(jié)婚時新買的。她心中有些感動,董志兆對她也這般細(xì)心,就像對他的弟妹一樣。她腳步輕快的跟了上去。
出了村子,董志兆跨上自行車,回頭對江珮說,“上來坐好。”
看著自行車的后座,江珮尋思著怎么上去,然后這樣是不是太不端莊了她看著明明也不高的車座,找著原主的記憶。
見江珮沒動,董志兆下了自行車,盯著那張像水蜜桃一樣甜美的臉,竟是直接靠過去。伸手?jǐn)埳狭私樀睦w腰。
“你”江珮瞪大眼睛,有些懵懵的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沒來由覺得臉有些燒,她何曾和被人這樣過。
董志兆手臂緊了緊,掌下是柔軟的觸感,那腰太細(xì)了,好像一用力就會折斷,但是也很軟,像是初春里柔軟的柳枝。他稍一用力,便把江珮抱上了車座,“坐好了。”
江珮坐在自行車上,為了尋找平衡,雙手搭在董志兆的肩上,就這樣兩兩相望著。反應(yīng)上來,及時收回手,抓住車座,“嗯。”鼻間全是屬于董志兆的清爽氣息。
手里的纖細(xì)沒了,董志兆轉(zhuǎn)身再次跨上自行車。原來姑娘家是這么輕嗎他這樣想著,原來伙計們說的是真的,媳婦都是軟軟的香香的。
董志兆踩著自行車往前行進(jìn)著,土路有些顛簸。江珮緊緊抓著車座,看著路邊不斷后退的景色。
繞過水庫是個大下坡,再走一段就是下村了。這里的房屋一排排的,人也比北山村多。
兩人先去了壓面條的地方,將面粉留在那里,回來時再捎著。
現(xiàn)在可以看見北山村以外的地方,江珮認(rèn)識了拖拉機(jī),供銷社,待上了去鎮(zhèn)子的大路時,她還看見了大卡車。這些是她那個世界連想都不會想到的東西。
董志兆在前面蹬著自行車,他騎得慢,比帶著竹筐的時候還要仔細(xì)。他覺得后座上的姑娘比那些蔬菜瓜果還要嬌嫩,不想顛著她。
今天正是鎮(zhèn)上趕集的日子,人特別多。董志兆把自行車存放在看車處鎖好。
江珮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還有腳底下平坦的柏油路,又看去那邊二層的百貨商店,以及那些將頭發(fā)燙得卷卷的女人們,眼睛有些不夠用。
而來往的不少目光也落在了江珮身上。這個姑娘太漂亮,明明是一堆人站在一起,但是總能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身上是一種說不出的端莊優(yōu)雅。
對于投在江珮身上的那些目光,董志兆覺得有些煩躁,自己直接擋在江珮面前,“熱的話,我給你買汽水喝。”
這種東西,江珮當(dāng)然想嘗一嘗,遂點了點頭。
董志兆去了一旁小賣部買了一瓶汽水,送到江珮手里,“喝吧,一會兒把瓶子還給人家。”
綠色的玻璃瓶子,里面是茶色的液體,江珮試著送到嘴邊,稍微嘗了一口。舌頭上有些奇怪的感覺,有點麻有點刺激,但是味道讓人欲罷不能。
“嗝”江珮忙抬手捂住嘴,這太丟人了,姑娘家怎么能這樣,可是喝了汽水打嗝是無法避免的。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董志兆,“好喝。”
董志兆點頭,他的這個冤家長得真好看,一雙眼睛彎彎的,“喝完了,帶你去趕集。”
正是上午九點多,集上人最多的時候。江珮的小身板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擠到,作為千金小姐,她也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觸碰撞。
董志兆似乎看出了江珮的想法,他抿了抿嘴唇,毅然伸手拉住了江珮的,自己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為她擋著過往的人潮。
江珮下意識抽手,沒有抽回,抬頭看董志兆。
“這邊人多,你別丟了。”董志兆說完,直接轉(zhuǎn)身拉著江珮往前走。
這是怎么回事江珮腦子有些亂,不過董志兆在她前面為她擋著,也就沒有別人會撞到她了,或許他對弟弟妹妹也是這樣吧
兩人先去了布市,扯了一塊布料;又去了菜市,買了幾斤豬肉。這些東西是董母去姜政方家看孩子,吃面條,要帶的。
買好了這些,兩人回了看車處,董志兆把東西掛在車把上。轉(zhuǎn)頭對江珮道,“你再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江珮剛才被拉得那只手全是汗,正偷偷的在自己褲腿上擦,聞言,嗯了聲。
總覺得還是不放心,董志兆邁出兩步又折了回來,“你別亂跑,人太多了。還有,別人找你說話,你也別搭理。”
江珮點頭,她以前怎么就沒看出董志兆是個這么啰嗦的
董志兆走后,江珮就留在自行車的地方等著,所幸有過往的人也只是看看她,上前和她說話的倒沒有。
有些人就是特別矚目,董志兆也算,他長得高大英俊,身姿挺拔,所以人群里很容易發(fā)現(xiàn)。江珮就看見他朝這邊走來。
“給你。”董志兆伸手去江珮面前。
眼前是方方正正的東西,用一根木棍穿著,盡管包了一層紙,可是有微微的氣冒著。江珮接了過來,手指戳了下,涼涼的,“冰棍”
“天熱,給你買的。”董志兆說著,又從兜里掏出一樣?xùn)|西,“給你買了一根紗巾,以后在坡上或上山就圍著,那樣樹枝什么的就滑不到你的臉了。”
紗巾是嬌嫩的水紅色,輕而薄,不像頭巾厚重,江珮很喜歡。
“真甜,謝謝你。”江珮接過來,裝進(jìn)自己兜里,咬了一口冰棍,冰冰涼涼的,這個地方的甜食真好吃。
董志兆似乎看出來了,江珮喜歡吃甜,每次吃到甜食,那兩顆小梨渦都帶著甜蜜。
往回走的時候,董志兆又去糧油店拿糧油票換了豆油,小米。
車把上掛不了那么多東西,只能讓后座上的江珮提著一些,可是這樣她就不能抓車座了,一只手的話總是抓不穩(wěn)。
“你扶著我的腰。”董志兆也看出坐在后面的江珮,似乎不怎么穩(wěn)當(dāng),“不然車子一顛,你就掉下去了。”
江珮照做,果然穩(wěn)當(dāng)不少,只是這樣親密,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覺得自己多想,人家董志兆對待弟妹不是都這樣嗎
回去北山村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中午,鐘表剛好敲了一下。
兩人進(jìn)屋,把東西放在大方桌上。董志兆試了試鍋蓋,還是熱的,里面應(yīng)該留了飯給他和江珮。
“回來了。”董母從東間走出來,“你們大爹和五爹過來了,過去看看吧。”
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董志兆和江珮便去了東間,對著屋里的長輩打招呼。
董大爹放下煙袋,然后在炕沿上磕了磕,燃盡的煙灰飄落到地上。“老大,你爹今天叫我們過來,是想商量下給你分家的事。”
分家董志兆看去自己爹,之前是說過,可是沒想到這么快,這么突然。
“你爹的意思,以后你和你媳婦兒就去老屋住。”董大爹卷好煙袋包,放進(jìn)上衣兜里。
去老屋江珮看去屋后的方向,那里能住人嗎里面黑漆漆的,董志聞也說過,那里面簡直就是耗子窩。
坐在板凳上的董五爹心疼侄子,想幫著說幾句話,可是兩個哥哥在這里,他也知道自己的話或許沒什么用。
“這成了家就會分出去過。”董五爹開口,對炕里頭自己那個固執(zhí)的二哥道,“地里的莊稼也收的差不多了,我看就給他們分塊地,讓他們自己種個菜什么的。”
董卓是經(jīng)歷過舊社會的,所以多少還帶著以前的想法,就是家里一切我說的算,聽了董五爹的話,只道了聲,“等著鴿子溝的那塊地收了花生后,你們就種著吧。”
鴿子溝和北山村一樣,是個二三十戶人家的小自然村,在北山村西面一里多的地方。董卓口里的那塊地也就是種花生麥子,種菜的話太旱,還離得遠(yuǎn)。
“二哥,種菜的地你給他們那么遠(yuǎn)”董五爹笑笑,“村口不是有一塊嗎也不大,給他們種著吧,靠著河有水澆地。”
“村口那塊地我要種東西的。”董卓并不答應(yīng)。
董志兆只是站在地上靜靜的聽著,看來今天是一定會分家了。他余光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江珮,所以以后要帶著她一起生活嗎會生活多久分了家,是不是就說明,自己可以隨時和她離婚,讓她離開
董大爹咳了咳,中午應(yīng)該是在這邊喝過酒,嘴里帶著酒氣,“你爹會給你們二十斤黑面,十斤小米,等著玉米曬好了,也給你們分些;菜的話,先一起吃著地里的。”
江珮看著屋里的三個長輩,所以分家,就只給董志兆這么點東西平日里,他可為這個家出了不少力啊這家的老人是怎么想的是覺得分了家,這兒子就不要了嗎
董五爹又道,“二哥,家里有兩輛自行車,把那舊的分給志兆吧,他以后出去也好騎著。”
“那輛車子我也有用,小月她們上學(xué)出門要騎。”董卓不答應(yīng)。
“老畢頭分家,也給了大兒子一輛車子,咱家有條件,就給志兆吧。”董五爹商量著,心想自己這個二哥有時候上來是真糊涂,難道這個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嗎
董卓一聽有些生氣,認(rèn)為老五是跟自己過不去,直接道,“人家富,我窮啊”
如此,董五爹也有些氣,但是又不能明著和二哥杠,只轉(zhuǎn)去看著一語不發(fā)的董志兆,“我看老屋的院墻好修了,等著我叫大偉過來幫著你。”
“好,等哪天我上山推些石頭回來。”董志兆應(yīng)道,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董五爹覺得這個侄子很穩(wěn),如果是別人碰上這種事早氣炸了。如此,心里就更是覺得二哥偏心董志聞,什么都想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