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喪事過了之后,礙于國喪, 盧明浩同沈毓寧的婚期又往后壓了些日子, 索性沈文暉還想著多為妹妹籌辦些嫁妝呢, 時間寬裕些總是好的。
他同翰墨書坊合伙做得那樁生意,如今已是越鋪越大,加上太上皇去了之后, 書坊完全就成了崇光帝的“一言堂”, 有這位主兒在背后撐著, 哪怕眼紅也沒人敢出頭來找晦氣不是對此,
沈文暉也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其中還有他的紅利呢。
崇光帝雖然登基之后, 無暇親力親為地籌辦育嬰堂的事情, 但也會時不時地抽空問上兩句,底下做事的人見他這副態(tài)度,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呢
哪怕主子抽不出時間來, 他們這些在手底下做事兒的,也得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這樣一來, 育嬰堂的事情有了著落,因著沈文暉牽線,他的舅舅也算是變相地入了眼, 雖說舅舅不打算繼續(xù)走仕途,可這份兒青睞卻是可以沿用下去的。
想到在松山書院讀書的表兄,沈文暉不由得笑了笑, 舅母夸獎自家兒子也就罷了,畢竟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令他沒想到的卻是,老師在好幾回來信中因著得知他們表親這層關系,也提過幾回,只言“是個踏實的孩子”。
沈文暉是了解老師的為人的,絕不可能礙于他的情面而過分夸贊,那這便足以說明,表兄是真的上進了沈文暉的心眼兒還沒有小到要和一個實際年齡遠遠小于他的年輕人去斤斤計較,舅舅家能夠越來越好,他自然也是只有高興的份兒了。
拿著“松墨紙”逐月增長的分紅,沈文暉也算是積累了些家底兒,加上崇光帝時不時地借著由頭賞賜給他些,和自家夫人商量過之后,等到毓寧出嫁的時候,嫁妝跟在迎親隊伍后頭,整整六十四抬,比之官宦人家的閨女分毫不差什么。
毓寧風光大嫁,回門時看著和夫婿也是甚為恩愛,沈文暉心里的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不管盧明浩那個生母究竟是不是個好相與的,只要盧明浩自己還是個聰明人,最起碼在官位未曾超過沈文暉之前,是不可能薄待了他妹妹的,這也便足夠了。
畢竟,從眼下的境況來瞧,盧明浩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越過沈文暉去了,一是當初太上皇找上他,雖說他十分有遠見地向崇光帝稟報了,但誰又能拿項上人頭來擔保,此人不是在故意“左右逢源”、兩邊都不得罪呢
二來嘛,崇光帝心中是清楚的,是他和自家父皇之間的斗法誤將沈家閨女扯了進來,淌了這趟渾水,耀之本就是強被摁著鼻子認下了這個妹夫的,單單是從這點來看,他也不可能重用盧明浩的程度越過耀之去。
沈文暉是什么人隨著崇光帝的地位越發(fā)穩(wěn)定,前世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同沈文暉君臣相交十幾年的帝王似乎又回來了對于崇光帝的心思也是越發(fā)地一猜一個準兒了,再看向盧明浩時的目光,也就沒有先前那般總是隱藏著一股子戒備或者說警惕了。
時間匆匆,轉眼間已經(jīng)快要到了陳婧姝的身孕瓜熟蒂落的時候了,瞧見她那高高聳起的肚子,沈文暉便不由得一陣心慌,也不知究竟是為了安自己的心,還是為了安自家夫人的心,離孩子出生還有近一個月的時候,便親自去陳家將岳母接了過來。
婦人生子大多數(shù)都是婆家人守著呢,可這哪里比得過生養(yǎng)自己的親娘呢陳婧姝嘴上不說,心里卻是惦念著的,只是念及旁人家也沒有這先例,加上不想礙了祖母和婆母的眼,終究是“懂事地”散去了這個念頭。
只是,沈文暉作為枕邊人,瞧見她那副算不上多么開懷的模樣,再聯(lián)想到婦人懷身孕期間的憂思多慮之狀,便悄悄地瞞著她去將岳母接來了,直至人都已經(jīng)安排在東側廂房住著了,才跟自家夫人說了這個“驚喜”,引得陳婧姝又是哭了一場。
自有了身子,尤其是身子越發(fā)重了之后,陳婧姝也不知怎的,情緒和往日大不相同,稍有些傷懷之事便要掉一次眼淚,偏生她也不是像市井婦人那般嚎啕大哭,只一味地在眼眶中憋著眼淚,動作小小地抽噎著,活像只小貓咪似的。
殊不知,那般將哭未哭的模樣,引得沈文暉才叫一個心疼呢,恨不得要什么都一氣兒給她算了
還是后來崔嬤嬤悄聲告訴他,這般總是郁郁寡歡的對身子不大好,也傷了腹中的孩子,這才叫沈文暉絞盡腦汁地想出來一個法子,每次遇到她掉眼淚的時候,只說“聽說當娘的若是愛哭,孩子生出來了也必定是個小哭包”
陳婧姝將信將疑,目光看向崔嬤嬤,哪里知道兩人是商量串通好了的呢瞧見崔嬤嬤也點頭同意了這說法,這才慌了神,自此盡量讓自己心情舒暢、不再愁眉苦臉了,這些自是不提
卻說梁氏,自打來到沈家,無論是禮數(shù)上還是做派,那都是挑不出一處錯來的,對于老太太這位長輩該拜訪的就去拜訪,對于宋氏這個婆母也是極盡和善之態(tài),引得宋氏也消除了心里的那點兒芥蒂,兩個都有生養(yǎng)經(jīng)驗的人反而湊到一處去了,天天盤算著給未出生的孩子準備些什么。
話說,陳婧姝臨產(chǎn)的日子越發(fā)近了,家中也早早地備齊了接生嬤嬤、大夫這些,便是伺候的丫頭也都被崔嬤嬤耳提面命了好幾回,屆時萬萬不可慌了手腳,可當真到了這一天的時候,眾人心中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這日恰巧沈文暉休沐,又正值陽光明媚,沈文暉便扶著她一道去園子里走一走,崇光帝賞下來的這座宅子雖說和那些朝中大員的府邸無法相提并論,可也算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
只不過,同別的府上不大相同的是,別人家的園子里種的都是些名貴的花草,由專職的花匠來打理,而沈家呢,就那么個一畝三分地的小園子,竟是老爺子閑著無事,便親自動手種了些蔬菜,如今也一個個地長出來了苗兒,看上去綠油油的,分外喜人
看得久了,便是陳婧姝自己也日漸覺得先前寧平侯府那個大花園花草是名貴了些,但反而因著伺候的太過精心,顯得匠氣十足了些,到底失了些野趣兒
沈文暉可不知道她的想法呢,只是一邊扶著她走動,一邊聽她念叨著“就因著祖父伺候的這園子蔬菜,天天回去跟祖母念叨,你可不知道,前兩日,管園子的下人跑過來說祖母也摻和著一道過來打理這些了。”
“老人家操勞了大半生,突然閑了下來可不就覺出幾分無聊了嗎左右他們高興就好,隨他們去吧。”
沈文暉這個做孫子的都沒什么意見,陳婧姝這個孫媳便更不可能去觸兩位老人家的霉頭了,只是,突然又聽著她開口道“夫君,我怕是要生了”
沈文暉頓時腦中一片空白,片刻反應過來,一邊扶著她往回走,一邊沖著落櫻道“還不趕緊回去跟嬤嬤們說,準備好,少夫人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