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宮偏殿茶室里,銅爐里正熏著清雅的蘭鈴香。
路婕妤方一踏入,就不由得拿帕子掩了掩鼻。她自以為這動作做得自然隱晦,殊不知卻盡落人眼底。
穗禾請她坐下稍等,有小宮女給她奉上一盞不同于尋常茶水的茶湯。路婕妤拿起抿了抿,并不敢真喝。
不一會兒,皇后進來,親切地免了她的禮,坐下以后就指著那杯茶對路婕妤道“你有了身孕,不可飲茶,這是本宮吩咐太醫(yī)開的安胎飲,妹妹喝喝看。若喝著覺好,便帶一些回去。”
“娘娘這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臣妾先謝過娘娘了。”路婕妤忙端起喝了一口,笑著應(yīng)承。
皇后又提起了幾天前的事“妹妹過于莽撞了,若真?zhèn)烁怪泻海秩绾问呛谩?
“臣妾也不愿意如此,可那康貴嬪實在跋扈。一朝晉位,就敢對娘娘不敬,何況我這眼中釘。她必不會放過我的。既如此,倒不如我先下手為強,也好為我皇兒掙一條生路。”路婕妤摸了摸肚子,一副慈母情懷。
皇后眼神一閃,臉上卻是無奈的樣子,勸她道“事已至此,妹妹莫多想了。有本宮在,沒人敢造次。妹妹如今最要緊的,是好好安胎,太后、皇上,還有本宮,都等著抱小皇子呢”
路婕妤起身福了福“有皇后娘娘看顧,是臣妾的福分,娘娘的厚愛,臣妾銘感于心。”
二人各懷心事,表面卻是一副妻妾和樂的景象。
這幾日,沈珺悅照舊龜縮在云溪宮里。御花園之行,玉璧原以為自家主子已有了上進之心,沒成想這熱度還沒起來呢,就直接冷掉了。
忍不住又跟玉環(huán)念叨兩句。明年又是大選之年,若沈珺悅不趁現(xiàn)在在皇帝面前露臉,待又一撥新人入宮,上位的機會就更渺茫了。
而且眼下一日暖過一日,馬上都快入夏了。要知道成徽帝每年一入夏,就要前往頤德避暑山莊。算算日子,差不多是下個月,皇上就該著手準(zhǔn)備移宮避暑之行了。
沈珺悅聽到“避暑”二字,白玉般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她穿來的時間是冬末初春,不算很冷,待了幾個月,現(xiàn)在正慢慢由春天要過渡到夏天,也不算熱。
可是這地方又沒空調(diào),到了六七月酷暑時節(jié),該怎么辦后妃的冰敬都是有定例的,以她的位份,就是不被克扣也分不著多少。
她一個小透明能有現(xiàn)在這樣舒服的生活,也全靠沈家人內(nèi)外打點,吃穿用度也是用當(dāng)初進宮時沈家人給的銀子砸來的。在后宮不受寵,又沒有別的進項,遲早坐吃山空。
她之前完全沒想到這一茬,撩皇帝的事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進行得毫不積極。還有明年就是大選的事兒,她也全沒想到
果然,生活太安逸,海面太平靜就會忽視底下的暗涌。她忽然從榻上翻身而起,一躍到地上,不行,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懶是病,得治
皇帝,要撩
避暑山莊,要去
沈貴人,要奮起
玉璧玉環(huán)二女被沈珺悅嚇了一跳,再看自家主子一手提裙,一手握拳在身前,眼里好似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對她們說“有些餓了,午膳吃什么”
嗯,吃飽了才有力氣努力嘛
“如此說來,太醫(yī)診脈有誤,路婕妤并未有孕”盛臨煊站在桌案之后,一邊聽手下人報信,一邊提筆寫著大字。
“回皇上,并不是太醫(yī)診脈有誤,而是那藥能使女子信期紊亂,脈象也隨之變化,造成假孕的跡象。依微臣之見,路婕妤應(yīng)當(dāng)不知道自己是假孕。”飛鷹端著面無表情的臉回稟道。
“這兩年后宮中平靜了許多,朕還真以為她的性子有所收斂。”沒想到,只是收起了爪子,抓人的時候倒越發(fā)陰狠起來,只不過拿康貴嬪略微試了試,她就按捺不住了。
“路婕妤這螳螂想捕蟬,卻不知皇后是黃雀在后啊只周馨嵐這一手,不知承恩公府知不知道”盛臨煊寫完最后一個字,心情頗好地放下筆端詳。
飛鷹在腦中捋了捋承恩公府及其朋黨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鏈,回答道“皇后娘娘取藥時并未動用承恩公府人手,也是因為經(jīng)手之人行事不夠老練,查起來才更容易些。若換了承恩公府密辦此事,屬下等人應(yīng)還得費一番周折才能查清。
如此想來,承恩公那邊該是不知情的。況且周、路兩家關(guān)系密切,承恩公若知道了,也不會允許皇后娘娘這樣做。”
盛臨煊輕笑一聲“朕真該感謝皇后。承恩公府舒服的日子過得太久了,是時候讓朕那好外公、好舅舅活動活動了,就從路家開始吧”
終于可以開始著手處理承恩公府這只龐然的蛀蟲,成徽帝心情顯而易見地好。畢竟最近幾日朝堂之上因路婕妤有孕之事,一些朝臣比往日蹦跶得更歡。
即使動搖不了皇權(quán),但也讓他很是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