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趙世禛回答。
他的確不會繞過楊時毅,但現(xiàn)在還不到算賬的時候。
先帝雖然離去了,但先帝的話卻都在他的心中牢記著。
曾經(jīng)先帝跟他說過,為人君者,要以天下為重,必要之時,要能舍自己所舍不得的人,也要能容自己所厭棄的人。
容妃的話他當(dāng)然也沒有忘。
但對于容妃來說,他只是一個兒子。
可如今他有了另一個身份,那就是為人君主。
楊時毅的賬他記著,但在此之前,他會做一個稱職的君王,讓那位“國之重臣”的大人,能夠“物盡其用”的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現(xiàn)在讓楊時毅死,的確是太過的暴殄天物了。
在兒子的身份之前,他為著天下,選擇了先當(dāng)一個合格的帝王。
闌珊聽了趙世禛的回答,才略松了口氣,就聽見外頭腳步聲響,有稚嫩的聲音響起“母后呢母后怎么樣了”
原來先前鄭適汝去接了寶言跟端兒,正想著要不要出宮,畢竟自己已經(jīng)礙了皇帝的眼,而對她來說,若不是因為想著闌珊,她也沒有必要往宮內(nèi)來。
誰知卻見小太監(jiān)們一通亂跑,鄭適汝攔著一問,卻聽說是傳太醫(yī)往御花園的,據(jù)說是皇后身子不適。
鄭適汝心頭一驚
之前闌珊露面的時候,鄭適汝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臉色其實不大對,等到闌珊握住她手的時候,鄭適汝已經(jīng)確信,她是聽見了。
所以鄭適汝也立刻告退,因為她知道,有些話,得是“兩口子”私下里說的。
果然如她所料。
可如今聽說闌珊身子不適,便知道必然是闌珊跟趙世禛說起來才導(dǎo)致的,她心中才有些慌張,生恐闌珊一時驚急有個好歹。
于是忙同端兒寶言西窗等一起到了。
端兒人雖小,卻跑的飛快,簡直如風(fēng)一般,西窗撒腿都追不上。
鄭適汝才剛進(jìn)殿,端兒已經(jīng)撲到了里間,一抬頭就看見趙世禛親密地半擁著闌珊,姿勢還沒怎么變。
端兒一愣之下,忙跑到跟前,扶著床邊仰頭問道“母后怎么樣”
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擔(dān)憂關(guān)切,還有點(diǎn)微紅。
“母后沒事兒,端兒別怕。”闌珊說著早推了趙世禛一把,后者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地。
端兒見狀便大膽地爬上了床“母后”他撲到闌珊懷中,有些哭腔的“你不要有事,嚇壞端兒了。”
直到這時候,西窗才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然后是鄭適汝跟寶言。
趙世禛畢竟才跟鄭適汝“不和”過,這么快又見了,不免有點(diǎn)尷尬。
但到底是他,很能屈能伸,便笑著迎過來“嫂子,寶言”叫了鄭適汝一聲后,便俯身笑瞇瞇地看著小郡主,顯得非常和藹。
這幅宛若“慈父”的表情,都沒有對端兒用過。
寶言對于這位“皇帝叔叔”倒是很親近的,但她雖然小,卻已經(jīng)開始學(xué)規(guī)矩,且學(xué)的非常之好,此刻就按照往日鄭適汝跟嬤嬤所教,跪地道“參見皇上叔叔。”
趙世禛嗤地一笑,蹲在地上親自將她拉了起來,道“好了,你嬸嬸想你呢。叔叔帶你過去。”說著竟把她抱了起來。
鄭適汝本是要去看闌珊的,誰知見趙世禛這幅臉色,真是嘆為觀止,竟不知他是特意裝出來的呢,還是剛剛的給人“調(diào)教”過了。
趙世禛抱這寶言才要走,見鄭適汝打量自己,便又笑道“先前朕有個言差語錯的冒犯了嫂子,請您不要見怪。”
鄭適汝淡色道“皇上這么說,臣妾可是無地自容了。”
趙世禛笑了笑,抱著寶言回到床邊,把小女孩兒放在闌珊身旁,端兒見狀,忙小心翼翼地挪到里頭去,給寶言讓出一個地方。
闌珊也格外喜歡這孩子,便忙先抱了一把。
趙世禛在旁邊看著,見端兒跟寶言一左一右,這場面倒也十分融洽。
此刻,鄭適汝也走了過來,見闌珊面上帶笑,就知道已經(jīng)雨過天晴了,便淡淡地問道“皇上覺著,姍兒這次會生個公主,還是皇子”
趙世禛笑道“都好,只要是她生得朕都喜歡。”
鄭適汝挑了挑眉,卻也不再理他,只也走到了床邊。
趙世禛也知道兩人必有體己話,見狀便轉(zhuǎn)身走了出來。
端兒跟寶言在闌珊身邊玩了半晌,怕太擾了她的精神,兩個小家伙便又下床,手牽手到外頭玩去了。
剩下鄭適汝跟闌珊兩人在里間,闌珊才得閑道“宜爾,之前委屈了你,你、你別放在心上。”
鄭適汝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真的跟他吵過了”
闌珊道“不是吵,是好好的講了講道理。”
鄭適汝道“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說的話他才能聽進(jìn)去。”
闌珊忙道“其實五哥是心里明白的,他也知道你是為了朝廷好,為了他好,他并沒有想為難楊大人,只是”
如今闌珊的心情卻也跟趙世禛差不多,容妃、先帝等的長輩糾葛,做兒子媳婦的,怎么好啟齒。
便只道“總之你放心,楊大人會無礙的。”
“這就好。”鄭適汝無聲一嘆,道“我其實也是多余替人操心,以后不會再貿(mào)然多嘴了。只是想著皇上現(xiàn)在為難楊大人,當(dāng)然是弊大于利,若因此引得百官逆反,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不好的名聲他若是個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插嘴了,但他偏是你的心上人,若他有個不妥,你難道不跟著受累嗎。”
闌珊早知道她的用意之深,聽了這個便不由將鄭適汝抱住了。
緊緊地把鄭適汝抱了會兒,闌珊忍不住道“你也不要怪五哥,他”
把心一橫,闌珊道“那個那是昭烈皇后的遺命。”
她是靠在鄭適汝耳畔說的,鄭適汝自然聽的清楚,聞言微震,卻又若有所思道“原來是這樣。”
闌珊嘆了口氣“昭烈皇后又是那種方式殞身的,這些日子來五哥雖然只字不提,可我知道他心里難過的很。”
鄭適汝輕輕地在她背上撫了撫,竟嘆道“昭烈皇后真是好狠絕的心思啊。”
闌珊不解,便輕輕地放開她“你說什么”
鄭適汝道“你不明白,我猜昭烈皇后之所以選擇,一是不愿意跟先帝同葬,所以寧肯灰飛煙滅。但另一方面,她恐怕正是要以這種慘烈之極的方式給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讓皇帝越發(fā)的無法原諒楊大人。”
闌珊一抖“啊”
“當(dāng)然,先帝既然要她殉葬,她也明白自己是逃不脫的,若硬要掙扎反抗只會連累她的兒子,所以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死,算計的淋漓盡致,”
鄭適汝想到容妃的用心,也覺著毛骨悚然“多半是這樣了她這是以自己的死,來報復(fù)兩個人。”
一是讓先帝不得遂愿“合葬”,二是要借趙世禛的手拉楊時毅下黃泉。
闌珊覺著心都有些發(fā)顫了,那夜容妃浴火的樣子重在眼前出現(xiàn),那些話也言猶在耳。
她忍不住又抱住了鄭適汝。
鄭適汝攬著她,低低道“唉,怪不得在上謚號的時候,皇上竟選了昭烈這兩個字。果然啊,恰如其分。”
她說了這句,怕闌珊過于沉湎于這悲哀的舊事,便故意又說“對了,我另有一件事情不解,你能不能教我。”
“什么”闌珊忙問。
鄭適汝低頭看著她,道“我離開的時候,你那位皇上像是要砍人的腦袋,怎么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成了繞指柔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調(diào)教的那樣”
闌珊嗤地笑了,臉上紅了幾分,過了會兒才小聲道“其實也不是我,原本五哥就不、不是那種糊涂的人,畢竟只有他懂,我說的話他才肯聽、也能聽進(jìn)去啊。”
鄭適汝嘆息道“算了,總之我是信了一物降一物了。”
五月初是趙世禛的生辰,司禮監(jiān)早來詢問過闌珊,畢竟若要操辦,可要及早。
闌珊道“等我仔細(xì)想想再作打算。”
回頭闌珊跟趙世禛商議起來,問如何想法。趙世禛問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闌珊遲疑“我”
“你只管說。”
闌珊才小聲道“我之前聽義父念叨,說是國庫的銀子來之不易的,雖然最近兩年富裕了些,可、可偏之前境州遭災(zāi),楊大人去了這些日子只怕也需要支援”
趙世禛早知道她的意圖,道“所以你想把朕做壽的銀子塞去境州,給楊時毅做人情。”
闌珊忙抱住他的手臂“怎么是給楊大人做人情,天下不是五哥的天下嗎境州的百姓自然都是你的子民,他們只會惦記皇上的好兒。”
趙世禛笑道“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闌珊努嘴。
趙世禛道“稀罕的是你。”
闌珊愣住,一點(diǎn)暈紅從臉上慢慢漾開“那、那五哥是答應(yīng)了”
趙世禛笑道“皇后開口,如何不允”
闌珊心花怒放,卻又忙道“雖然不會大操大辦,但我一定會給五哥準(zhǔn)備一件很好的壽禮的,不會虧待了你。”
“糊涂蟲兒,”趙世禛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口“我早就得了世間最珍貴的壽禮,你怎么忘了”
闌珊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因為圣孝塔,從先帝那里把龍紋甲弄到手的事,心里微甜之余又為難“你是說龍紋甲的確,很難再找到比那個更好的賀禮了。”
趙世禛看她眉頭皺蹙,啞然失笑“目光不要這樣短淺,若不想虧待我,自然有千百種法子。”
才說到這里,門口有個小太監(jiān)閃身出來,行禮道“皇上,境州急報。”
趙世禛目光微動,握了握闌珊的手“朕去看看。”
他來到外間,來報信的卻是鎮(zhèn)撫司派去跟隨楊時毅的一名錦衣衛(wèi),跪地急促地說道“皇上,出事了。”
趙世禛皺眉,往內(nèi)殿看了眼,走前一步“怎么”
“是楊大人,”錦衣衛(wèi)深深呼吸,道“楊大人在境州賑災(zāi),從境城到冠城的路上遭遇伏擊,楊大人下落不明,怕、怕是兇多吉少了。”
作者有話要說么么噠,掐指一算,最多大概還有兩三章完結(jié)啦,突然有些舍不得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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