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送了賽華佗回來,見闌珊靠在桌邊呆呆地,便忙過來輕聲問道“怎么了”
闌珊回神,看著阿沅關切的眼睛“老大夫走了言哥兒呢”
阿沅笑道“給錢家的小紅拉著去買糖炒栗子吃了。”
闌珊啞然失笑“小紅卻是格外喜歡言哥兒。”
阿沅笑的有些異樣,看著闌珊秀雋的眉眼,輕聲道“她自然是很喜歡的,只怕還更喜歡別的呢。”
“嗯”闌珊抬頭。
她的雙眸黑白分明的,雖然在外頭歷練了這些年,但卻依舊眼神清澈,毫無雜質(zhì),甚至帶一點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無邪天真。
阿沅給這雙眸子注視,心突地一跳,便只道“沒什么,我是說她人不錯,對了那老大夫到底是怎么說”
“哦,他說”闌珊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道“說言哥兒沒什么大礙,恐怕是他自己的原因,叫吃那兩副藥試試,對了,我平日里多在外頭,你守著言哥兒,多跟他說說話,教教他,興許有好處。”
“我知道,”阿沅答應著,“我何嘗不是每天都跟他說話呢,只是這個急不得的。”
闌珊點頭“還有那個淳縣的針灸名手曹大夫,這個我看看該怎么請著來,還是說咱們帶了言哥兒去,我聽說那位大夫很矜貴,等閑不出診的。”
“有能耐的大夫就是這樣,像是今兒來的這位,我一看就知道是了不得的,你是怎么請動這位菩薩的”
“哪里是我請動的,”提起這個,闌珊又有些頭大,可看著阿沅疑惑的神情,又一笑“是林知縣那邊的路子。”
“怪道呢,方才我隱隱聽他說什么王爺,多半是知縣大人幫忙請那位王爺?shù)钕鲁雒娴牧恕?
闌珊又揉了揉太陽穴。
阿沅抿嘴一笑,自己洗了手回來給闌珊揉頭,又說“剛才我送大夫,門口站著好些人呢,都在打聽之前送你回來那輛車是什么來頭的,我當然也不知道,現(xiàn)在想來,應該是那位殿下了”
“可不是嗎”闌珊嘆了口氣,“不想交際的偏又撞上,那本可以避開的卻偏不知死活往前湊。”
“說的什么”
闌珊就把林薔的事情簡單告訴了她,阿沅驚笑道“這可是瘋了別說林小姐生得尋常,就算她真的國色天香,也得掂量自己的身份呀,竟做這樣破家累族的禍事,早知道是因為這個叫你去,不如你找由頭躲了,若連累了你可如何是好。”
“罷了,看在林知縣的面上,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她說了這句,到底忍不住,便思忖著問道“阿沅,自打有了言哥兒,咱們是不是還算護得他不錯,沒叫他離開咱們左右吧”
“當然。怎么這樣說”
“我只是、言哥兒越發(fā)大了,我也牽腸掛肚的,怕他遇到歹人之類。”闌珊支吾。
賽華佗說什么“啞藥”,把闌珊嚇得不輕,可聽大夫的意思,又是未必確定,闌珊怕說出來會嚇到阿沅,就只先按捺。
“你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阿沅半是嗔怪的,“言哥兒好著呢,別總為他操心。”
正說著,小紅送了言哥兒回來,阿沅一聽聲響立刻迎了出去。
兩人還在外頭說話,言哥兒先跑了進來,手中捧著一袋子香噴噴的糖炒栗子。
闌珊笑道“又讓你紅姐姐破費了”
言哥兒撿了個裂口的栗子剝開,高高捧起送給闌珊,闌珊接過來正要吃,又停下來,仔仔細細看了看那栗子,又送到鼻端聞了聞,卻是甜香撲鼻并無任何異樣。
“我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闌珊暗笑,將栗子放在嘴里,果然甜軟可口。
言哥兒見她喜歡,忙又剝了一個送過來,闌珊見他臉兒紅撲撲的十分可愛,忍不住俯身在他臉上親了口。
這日晚間,闌珊向王鵬打聽,得知趙世禛仍在縣衙安歇,闌珊便出門,到街角也買了一紙袋的糖炒栗子,捂在懷中到了縣衙。
熟門熟路的向內(nèi),卻又有些膽怯不敢徑直到里頭去,在門口徘徊了足足一刻鐘,門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西窗。
“你在這兒干什么”西窗吃驚地看著闌珊。
闌珊嚇了一跳,見只有他一個才放了心,她小聲道“公公,白天多謝王爺幫我們言哥兒請大夫,因我無知才有些得罪。”
“你是來請罪的”西窗睜大雙眼,靠近過來“白天你到底在車里做了什么”
“我、我沒做什么破格的。”闌珊陪著笑否認,“真的。”
西窗打量她,眼神里明晃晃的不信,先前趙世禛去而復返,下車的時候西窗可看的分明,主子原本整齊的衣裳看著褶皺的可疑,而且圓領袍里的雪白交領都歪了,對于向來極注重儀表的趙世禛而言,這可是罕見之極。
闌珊也心虛的很,禁不住西窗的眼神打量,她忙把那包糖炒栗子遞上“這個是新炒出來的,我嘗過了,很甜才敢買的。”
西窗瞥著“什么玩意兒”
闌珊軟聲細氣的回答“是糖炒栗子,我們這里的水土好,栗子個兒大又圓,肉很細軟的,加了糖一炒是非常好的美味,外地之人都特跑來買著吃,我特買了來孝敬。”
“孝敬我呢,還是我們主子我們主子何等尊貴,哪里瞧得上你這種東西。”西窗撇嘴。
“是是不敢,就孝敬公公。”
西窗鼻孔朝天“你給我我也不樂意吃。”
“改天再買別的,我們這里的秋梨也是好的,十分的脆甜,”闌珊絞盡腦汁的,真是閻王難纏,小鬼兒更難纏,還得先奉承好了這個小西窗,“好歹看我走了一趟,您收著吧”
“看在你這樣誠意,我就收了吧。”西窗嗅著那股誘人的焦甜香,肚子里的饞蟲早蠢蠢欲動,這會兒借坡下驢地接了過去,“但無功不受祿,你平白給我這東西,必然是有求于我了”
闌珊心一寬“知道您是殿下身邊頭一號頂用的,所以想著,好歹在殿下跟前為我多美言兩句,就感激不盡了。”
“一包糖炒栗子就想收買我”西窗叫起來。
“的確是簡薄了一點、小人實在是俸祿有限再說,禮輕情意重嘛。”闌珊俯身致歉。
“看你這寒酸小氣的樣兒,跟我要打秋風似的,我難道會看得起你那幾錢銀子嗎”西窗嗤地笑了,他又掂量了一下紙包“你也是個會說話的,在我面前叭叭的,可怎么總惹得我們主子不高興呢”
她有點窘,卻仍是很和軟的“王爺尊貴,我在他面前自然是不敢隨便開口,未免詞不達意的。”
“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西窗努嘴。他為難了人家半天又拿了吃的,有些不好意思,終于大發(fā)慈悲地說“你既然來了,要不要我去通傳一聲兒,你親自當著主子面兒該說什么就說什么”
“不不不”闌珊擺著手倒退一步,“我怕我又說錯話,還是拜托您替我致意吧。”
她的言行叫人如沐春風,西窗受用之極,恨不得摸摸她的頭“那好吧,我也怕你惹禍,你們這里的人干別的一般,惹禍倒是個個能手。我會瞅合適的時候替你言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