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再深愛我一點(diǎn)點(diǎn)qaq “抱琴, 快收拾了。”元春拿帕子隨意在他身上擦幾下,照舊坐回自己位上。
抱琴早習(xí)慣了元春如此,笑著端來盥洗的銀盆。抬眼卻見天子一反常態(tài),臉上滿是殺氣, 唬得腿一軟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元春一挑眉, 剛要叫抱琴起來, 卻覺衣領(lǐng)被人一提, 狠狠摔在地上。
地上早鋪了厚實(shí)的皮子, 軟軟的并不疼,卻還是把元春摔得懵了。
她見天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 心頭驀的一顫。
那眼神冷冽如刀, 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同從前每次在皇后殿中看自己的一模一樣。
“陛、陛下”
她喉嚨干澀,怔怔望著天子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
“賈妃失德,著禁足鳳藻宮。”
天子輕飄飄一句話,也沒個期限, 卻斷了元春所有的恩寵。
元春眼睜睜瞧著宮門關(guān)上, 腦海里一遍遍閃現(xiàn)方才那個絕情眼神, 忽的吐出口血來。
“娘娘”抱琴忙撲上去將她撐住,話里帶著哭腔“娘娘千萬保重自己, 腹中還有小皇子啊”
元春自己拿手背抹開血漬,嗤笑道“果然還是骨頭太輕,縱得自己得意忘形了”
她強(qiáng)撐著想要站起身,卻還是驚懼交加厥了過去。
抱琴想起往日娘娘恃寵生嬌, 對君上多有不敬,嚇得直哆嗦。守著她也不敢挪動,直到暮色四合,元春自己醒過來。
“去幫我備了香案來。”元春搖搖晃晃站起身子,扶著柱子看那滿桌殘羹冷炙,只覺全身發(fā)顫。
怪她被這盛寵迷了眼,忘了自己幾兩重,在天子面前失了體統(tǒng);有心討好那仙尊,偏又受了母親誤導(dǎo),弄巧成拙
悟空坐在檐上看她似有悔意,想著黛玉連日郁結(jié),待自己也生疏了,便冷哼一聲,由著她焚香禱告。
等那香案上點(diǎn)起裊裊檀香,元春摒退宮人,恭敬地跪在蒲團(tuán)上“信女愚笨,妄自輕信讒言,輕侮了家里貴客,辜負(fù)仙尊扶持深恩。還請仙尊寬宏慈悲,允信女一個改過的機(jī)會”
她說罷便叩頭在地,久久不肯起來。
思量著她腹中那條性命,悟空輕輕抬手在她腰間打個佛印,悠悠然回榮國府找黛玉吃晚飯。
抱琴苦勸了一夜不見元春起身,想去求見天子又沒人賣情面放行。憂心忡忡間也顧不得太多,只能陪著她一塊跪著。
等悟空好容易哄著黛玉給他一個笑臉,正高興地手舞足蹈,才記起還有賈元春這么個人。
等黛玉午間小憩,悟空這才往鳳藻宮去。
見賈元春仍跪在香案前念念祝禱,一身衣衫被汗浸透,這才道“你既知錯,便及時彌補(bǔ)。如若再犯,可不只是這般小懲大誡。”
元春聞言苦笑一聲。奪去了帝王恩寵,她所擁有的一切頃刻就化為烏有,卻僅僅只是“小懲”。
“你那紅繩的影響,我已削去五成。”悟空想起她送黛玉那破念珠就來氣,“皇帝小兒那邊如何籠絡(luò),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元春愕然,卻不敢提出異議。
她靠著仙家神通一步登天,連皇后都不看在眼里,不知樹敵多少。如今禁了足,皇帝的愛意又減弱一半,她該拿什么手段翻身
元春心底焦急慌亂,不知悟空正是此意。
為了賈家不倒,他也不會放著賈元春去死,但又不能讓她太過順?biāo)欤俗约盒帐裁础?
如今她有了事做,便沒有空閑回娘家指點(diǎn)江山。
自覺如今越發(fā)熟諳人間算計,悟空美滋滋往榮國府飛去。
元春老實(shí)禁足了一個月,終究還是借著肚子把天子請來鳳藻宮。也不知她怎么運(yùn)作,倒真的解了禁。
雖榮寵比之從前落了一大截,卻還是穩(wěn)穩(wěn)壓在旁人頭上。
等賈母進(jìn)宮給她請安,一打眼便覺元春有了變化。
宮闈之事不好探問,賈母旁敲側(cè)擊道“娘娘可是遇著了什么煩心事”
元春端著笑,心底卻生了酸意。母親雖說愛她,卻只管操心寶玉婚事。眼見著她好,就只當(dāng)她這宮里當(dāng)真花團(tuán)錦簇的,何曾像祖母這般殷殷關(guān)切過
賈母在她面上瞧出端倪,便輕輕拉了她手,低聲道“老身這一把年紀(jì)倒經(jīng)過許多事,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兒想不通,只管讓抱琴給家里帶話。”
元春強(qiáng)笑一聲,拍拍她手,“陛下仁慈憐愛,本宮一切都好。只是家中事物,還請老太君看顧。”
賈母一怔,又聽她道“家里寶玉聰慧俊俏,卻仍該以讀書科舉為要務(wù),不可懈怠。再有那林家表妹”
賈母心底一咯噔,怕她給黛玉亂點(diǎn)姻緣,忙道“如海將要進(jìn)京來,萬事還需她父親做主才是。”
元春微微一笑,安撫道“老太君想岔了,本宮只是愛重林妹妹人品,私心想與寶玉湊個良配。”
若當(dāng)真如此,那端午的節(jié)禮倒是萬分古怪。賈母凝眉望一眼抱琴,默然不語。
等到了時辰,宮人催促賈母出宮。元春命抱琴相送,呆呆望著老祖母蹣跚而去。
“娘娘月前觸怒龍顏,囑咐家里約束著行事,也少往宮里走動。”
抱琴不敢多說,賈母卻已聽得明白。
恐怕也是這番跌了跟頭,才有了那份穩(wěn)重。更知道了林家的好處,狠心舍棄了王氏的臉面,對黛玉投來青眼。
賈母想著就嘆了口氣,登上賈府的車架,由賈赦賈璉護(hù)送著回榮國府。
與王氏這番斗法,雖是贏了,卻有些沒滋沒味。老太太很是消沉了一日,見黛玉孺慕純孝,才略覺安慰。
漸漸入了暑,姑娘們已盡數(shù)搬進(jìn)大觀園,每日一處教導(dǎo)大姐兒。
這一日午間,因天氣越發(fā)熱了,便約在荇葉渚相聚。
黛玉午睡起有些懨懨,見探春手把手教大姐兒寫字,自尋了釣竿在一旁垂釣醒神。
悟空偷著湊過去嚇?biāo)瑓s見她猛地轉(zhuǎn)頭來,反把自己驚了一跳,惹起一串嬌笑。
“說你呆,可見從不曾冤枉了。”黛玉笑的肚痛,見他似還不解,便一指湖面,“可不看的清清楚楚”
悟空本就是逗她,見她高興也不計較誰嚇著誰,與她坐在一處等魚兒咬鉤。
黛玉本是打發(fā)閑時,見他來,反起了好勝之意。有心釣兩尾夸耀,卻總沒有魚來,不由道“可見我與這魚兒沒有緣法。”
“與它們要什么緣法。”悟空幫她收了竿,扶著人站起往亭子里去。
大姐兒寫得累了正在歇手,探春幫她擦了汗,朝悟空道“你房里那些好吃的,我們吃不著便罷了。今日大姐兒在,你這個做叔叔的,可不能糊弄過去。”
黛玉掩唇道“不單要吃好,還要吃個意趣才成。”
悟空見她們聯(lián)起手來,便笑道“這時節(jié)的野趣,也只有這一池荷花蓮蓬了。”
探春遲疑道“大嫂子管家正忙亂,這會子去找她要船,豈不是忙中添亂”
寶釵也覺不妥,正要勸,卻聽他道“哪里要用船。”
黛玉見悟空去拿那釣竿,猜到他用意,捂嘴笑道“上次耍了通槍棒,如今竟仿佛練家子了。”
悟空嘿嘿笑一聲,拿竿站在橋邊往那荷花叢里甩線。那綸線果然繞在一朵荷花莖上,一拉就斷,被釣鉤掛著拉到岸上。
探春忙伸手去解,見那花朵粉白艷紅煞是好看,便道“再多釣幾朵,蓮蓬也釣幾個來玩。”
悟空依言釣了來,讓丫鬟們各拿幾個送去廚房折騰,再遞給黛玉一朵未開的青色菡萏。
黛玉接過,又挑了一朵半開的粉荷交給紫鵑,“拿去給雪雁,放到那個白瓷美人聳肩瓶里養(yǎng)起來。”
一時廚房送來幾盞荷葉蓮蓬做的甜湯,碧綠綠倒很有幾分涼意。黛玉喂了大姐兒一勺,見她喜歡,這才放手讓她自己吃去。
等散了暑氣,輪到黛玉給大姐兒講詩,卻見鴛鴦匆匆走來。
鴛鴦對姑娘們行個禮,拉了黛玉笑道“老太太正找姑娘呢,林姑爺派人來了”
黛玉一怔“父親竟沒先同我說”
來的卻是賈敏的陪房方婆子,正在賈母房里敘話。說到賈敏病逝,兩人對坐垂淚。
“敏兒福薄,陪著如海在各處熬,眼見著姑爺高升了,卻享不到一天的清福,年紀(jì)輕輕”
方婆子跟著長吁短嘆一陣,還是寬慰她道“姑爺待咱們姑娘倒是實(shí)心。姑娘去了,揚(yáng)州城里那等著他續(xù)弦的不知凡幾,又是各家送的瘦馬,又是上官保媒拉纖姑爺一概不理,只守著姐兒抹淚。”
賈母鼻子一酸,想著黛玉就覺心疼“她剛來府里,瘦瘦小小那一團(tuán),病貓子似的,我不知怎么怨姑爺不上心。如今聽你這樣說,倒是冤枉了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