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的時候,我碰過你嗎”宋青山反問。
他跟孩子們不一樣,還刷牙呢,仔仔細(xì)細(xì)的把自己的牙刷了一遍,又把水全潑外面了,這才進來睡了。
畢竟財主家的炕大,蘇向晚經(jīng)常睡到半夜,得摸起來撈孩子呢,因為他們滿炕滾,不知道會滾那兒去。
這不,宋青山人家遠(yuǎn)遠(yuǎn)兒的,睡在上炕呢。
而且,一躺下就睡著了,睡著了也跟站軍姿似的,躺的筆挺,沒有任何廢話。
勞改點的一家子可以呼呼大睡,老房里的一家子,卻沒有一個能睡得著的。
畢竟,老大不走了,變成老農(nóng)民了,這得愁白了老太太的頭發(fā)啊。
她在宋家莊一直引以為傲的是啥,就是家里有倆兒子參了軍,有津貼有補助。
只有老三一個在面前孝敬,家里源源不斷的,月月有錢來,對吧。
你看看她的鋪蓋,她的被褥,那一樣不是棉花的,那一樣不是羊毛的,而現(xiàn)在村子里,大多數(shù)人家都還是無論春夏秋冬,娃們滾的都是光席子呢。
這要老大真的也落成個老農(nóng)民,要種地了,那他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可就不能讓蘇向晚一個人悄悄兒的變賣掉,對吧。要知道,現(xiàn)在一個手電筒也得五塊錢,拿出去誰不搶,畢竟現(xiàn)在年青人結(jié)婚,能有個手電筒當(dāng)聘禮,或者陪嫁,都是新鮮事。
那東西,得讓宋青山搬回來才成。
計議了一番,老太太和宋老三倆人商量議定,還是再看兩天。
畢竟,萬一宋青山是撒謊的呢,對不對
但是接連過了三天,宋老三就發(fā)現(xiàn),大哥是真不走了。
每天早晨起來,他到老房吃頓飯,然后說是給自己落戶口,拖拉機一開,一走就是一整天。
等晚上回來再吃頓飯,陪著老頭老太太閑話幾句,晚上還親自給老爺子老太太端洗腳水,喂驢,家務(wù)活一把好手,當(dāng)然了,多少年沒回過家嘛,孝敬父母,孝敬的隔壁的宋光光不停的罵自家的山子和二山倆,說他倆就是加一塊兒,也比不上宋青山的孝順。
等回到勞改點,他當(dāng)然也是,倒頭就睡。
宋福和金貴倆時時跑著呢,宋老三還半夜跑去偷聽,以防蘇向晚告黑狀,結(jié)果呢,就發(fā)現(xiàn)宋青山和蘇向晚倆,啥話也沒說。
倆人之間一沒提過宋庭秀,二沒提過這兩年老太太對蘇向晚的虐待。
甚至連一個多月前,那場轟動整個紅星公社的分家大鬧,蘇向晚都沒說過。
而蘇向晚呢,沒事人似的,該上工就上工,老房喊一聲,她就來吃飯,老太太客氣一聲,問她還要不要拿點兒面,她大碗一摟,就摟走了老太太半箱子的面,衣來伸手飯來吃口,可以說是過的不要太舒服。
連著三天,老太太就忍不下去了。
“老大,你回來了媽是真高興,高興的最近走路都不打顛兒了。”這晚大房一家子回家吃飯的時候,老太太就說。
不過,笑著笑著,老太太就又把臉耷拉下來了“把手電筒,收音機全拉回來吧,還有你的手扶拖拉機,老三當(dāng)初和宋建國一起學(xué)的拖拉機,但宋建國那家伙會巴結(jié)領(lǐng)導(dǎo)干部,就把拖拉機手的位置給搶了,一月八塊錢的補貼,也給建國拿了。你的拖拉機往后就讓老三開,也叫宋建國看看,咱老三啊,不輸他,咱老宋家啊,還是全村最富,最有東西的人家。”
宋青山?jīng)]說話。
老太太一看,兒了就是不爽快,不想給自己給東西。
她立刻就說“今晚就去開拖拉機,你要不開,往后也甭來家吃飯了,也甭在我面前孝敬了,你的孝敬,我受不起。”
宋青山說“那些東西還沒明確歸屬,目前并不屬于我。”
“那你就甭回來吃飯了,等你明確歸屬了,能把東西送回來的時候咱再說,現(xiàn)在咱可是分了家的兩家人,回你家吃去。”老太太一揮手,就說。
當(dāng)然,不論在哪兒,老大給分出去,那是丑事情,畢竟一家子的老大給分出家門,村里人肯定要嚼舌根,說他這人沒擔(dān)當(dāng)。
你就出門走走看看,誰家的老人不是老大養(yǎng),誰家的弟弟不是靠著老大來帶的。
秦州老時候的娃們喊大伯不叫大伯,叫大大,為啥叫大大,可不就是因為,他的一肩要挑起全家。
所以,老大給分出去,那就是宋青山的沒臉。
只要他還在乎面子,他就必須把這個家給合回來。
而要想把家合回來,行啊,先把拖拉機開回來啊。
蘇向晚在心里給自己鼓掌。
得虧自己果斷,早把家給分了,要她當(dāng)時糊涂一點,等這男人回來,還分個屁的家。
她還以為宋青山不是個愚孝的呢,看來,這男人也逃不出愚孝的范疇嘛。
“媽,我是真不想分家,咱分了家,人會笑話我這個老大不孝順。”宋青山說。
老太太無所謂呢“你要真孝順,就把拖拉機開回來,要不,咱就還是分了家的兩戶人,我說了的分家就分家,你也甭在這兒跟我求。”
冷酷的拒絕你,就讓你丟面兒,看你能咋辦。
這不,宋青山給老娘趕的沒辦法,站起來了。
不過,轉(zhuǎn)身他就進了驢圈,把兩頭驢一解,再把籠頭,韁繩一收拾,牽起就走。
“大哥,你想干啥,你牽驢干嗎”宋老三一看就驚著了,畢竟這兩頭驢那是倆壯勞力,最近公社想學(xué)其它公社,把它們也入到公社,談好了一頭驢要補貼三百塊錢呢。
宋青山對著老三,可沒有對著老太太的好臉“既然家都分了,這是向晚的驢,那我就得牽回我家。”
“大哥,分家是分家了,但這驢是歸我們老房的,你不能牽走。”老三躍躍欲試的,還想上前呢。
結(jié)果,宋青山就停下來了,突然一揚手,也不知道是想打人,還是拍驢,但宋老三似乎很怯老大這樣,明顯的往后一縮。
“向晚,牽上你的驢,咱們走。”宋青山站在院中,果斷,底氣十足的說。
老太太還在炕上呢,還沒來得及溜下炕,等趕院門的時候,兒子牽著驢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這時候老太太才明白過來,兒子剛才竟然是給她耍了一套陰奉陽違。
她尖叫一聲“宋青山,你給我等著,分家就分家,原來你寄回來的錢你一份都甭想拿,大不了,我給老三買臺拖拉機。”
兩頭驢,六百塊啊,就這么生生的,給他摟走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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