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邊亂成一團的時候,長春宮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照舊是一灘死水般的寂靜。
當然,陳以禎心中并不死水,反倒有種劫后余生的愉悅。
雙姝捧著一碗湯藥走進來時正好瞧見她嘴角還未消散的笑意,心下頓時一個咯噔,娘娘別不是被這一系列事情逼瘋了吧。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小心瞅她兩眼,小心翼翼道“娘娘,藥來了。”
陳以禎接過來,觸摸手中溫熱不燙的溫度,立時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隨后,遞給她,吩咐道“你也別忙活了,去將鄭嬤嬤,雙陸還有沛公公叫過來。”
瞧見娘娘鎮(zhèn)定安穩(wěn)的臉龐,雙姝悄悄松了口氣,瞧著娘娘是沒事,她多心了,垂首應了聲是,端著藥碗轉(zhuǎn)身退下,一會兒,領(lǐng)著她叫了名字的三人走了進來。
“參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平身吧,”陳以禎微探手,讓他們起來,又吩咐道,“一人搬個杌子,坐下吧。”
“奴婢奴才等惶恐。”眾人紛紛擺手稱不敢。
“坐吧。”陳以禎笑道,“你們總不能讓我仰頭跟你們說話。”
她坐在床上,他們站著,要想跟他們說話,可不是得半仰著頭。
聞得此話,眾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自幼跟陳以禎一塊長大,最得陳以禎信任和歡心的兩位貼身大宮女,雙姝和雙陸率先起頭,恭聲道謝道“謝娘娘賜座。”
隨后一個搬了個小杌子,放到娘娘身前兩步遠處,坐了下來。
她們坐下后,其余兩人才敢一一坐下來,但也只是坐了小半個屁股。
陳以禎望著他們,沉吟著怎么開口,那四人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一時間,竟是沉默下來。
四人忐忑不安地看著她浮現(xiàn)思慮的面容,見沉默時間逐漸拉長,愈發(fā)忐忑不安起來。
許久,她長嘆一口氣,干脆直接開口,“鄭嬤嬤,沛公公,你們二人是我入宮后才到我身邊伺候的,本就是宮里頭的老人,你們也瞧見了,我現(xiàn)下狀況不佳,日后恐怕只會更加艱難,我也不強留你們在身邊,你們一人從雙姝那里領(lǐng)二十兩銀子,各找出路吧。”
聞得此言,四人大驚,雙姝和雙陸下意識站起身,朝陳以禎近了些,她們是跟著娘娘進宮的,日后自然要繼續(xù)跟著娘娘,娘娘若是六宮之主,鳳鳴天下,她們便是娘娘身邊的捧袍女婢,娘娘若是自此落難,龜縮一地,她們便是娘娘身邊最后的保障,誓死效忠。
鄭嬤嬤和沛公公“撲通”一下跪到地上,惶恐道“娘娘這是何意,要趕奴婢們奴才走嗎”
陳以禎嘆氣,“不是要趕你們走,只是你們都知道,現(xiàn)下我是什么境地,你們留在我身邊,日后只有受苦的奔頭。”
她雖然沒有直面宮里的人心,但也能猜出來,現(xiàn)在宮里對她來說,定然是處處不順心,不如意,單從雙姝這幾日頻繁開箱子拿銀兩就知道了,而這種不順心,不如意,日后恐怕得更加嚴峻。
鄭嬤嬤鄭重道“娘娘,老奴在宮里沉浸這么多年,什么苦什么累沒受過,但只有在娘娘您身邊的這段日子,老奴才深切體會到何謂活著。”
當年陳以禎如日中天的時候,她能想法子調(diào)到長春宮,可見她在宮里的手腕和地位,可是在宮中浮沉這么多年,隨著年齡的漸增,她爭權(quán)奪利的心思反倒淡了,尤其在娘娘這里待了段時間后,愈發(fā)覺得往日的明爭暗斗,春日富華沒甚意思。
“娘娘,求您,讓老奴留在您身邊吧。”她重重磕頭。
沛公公同樣如此,他苦笑道“娘娘,奴才自六歲入宮,這么多年,只在您宮里過上過一段太平日子,您就發(fā)發(fā)慈悲,讓奴才繼續(xù)伺候您,繼續(xù)享受這太平日子吧。”
其實這些日子,沛公公沒少一人孤坐到天明,依照他說,當初他為什么想著法地調(diào)到長春宮來,不就是為了更進一步,現(xiàn)在皇后娘娘落魄了,很可能馬上就要搬離長春宮,他再留在這里的確是無濟于事。
只是,只是他發(fā)現(xiàn)皇后娘娘太狡猾了,以前對他對底下人那么好,好的他都有點不求上進了。
陳以禎無奈地望著他們,再次勸道“你們可考慮清楚了我這邊,以后可只有苦日子,再沒有甜日子,甚至還可能處處被宮里人欺負。”
鄭嬤嬤笑道“如此娘娘正不該將奴婢趕走,不管怎么說,奴婢都在這宮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各處還是有些關(guān)系在,有奴婢在娘娘身邊,日后也好為娘娘行走。”
沛公公頷首,“正是這個理,娘娘,這也是奴才想說的。”
陳以禎看看左邊的鄭嬤嬤,又望望右邊的沛公公,長長嘆口氣,須臾,神色嚴肅,鄭重道“你們既都不想離開,那我就赪顏收下你們,你們但凡還在我手下,我就定會想方設法保住你們,但是若以后,你們不想留下了,想離開,我還是今天的說法,每人二十兩銀子,大家好聚好散,日后若是再見面,也不必當做仇人一般。”
說著,她頓了下,看向身旁的雙姝,雙陸,“這話對你們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