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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香就像一個入了寶山的人,接下來的時間完全顧不得說話。
她采了很多花,古亭帶來的竹簍很快裝了一半。
“這里竟然還有紅藍(lán)花、蘇方木,這種時節(jié)應(yīng)該謝了才對。”她臉頰一片嫣紅,明顯能看出她的情緒很激動。
古亭彎腰將掉落在地上的一株花拾了起來,放進(jìn)竹簍里。
“山里的氣候和外面不一樣,這就是紅藍(lán)和蘇方木,對你有大用”他信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花叢。
晚香激動地直點頭“紅藍(lán)花和蘇方木都是做胭脂的材料,雖然品種很尋常,但做胭脂必不可缺,我以前做的時候都會拿它們做底,再配以其他”
說到這里,她突然噤聲,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抬頭去看古亭,見他似乎并沒有察覺到,才小小地松了口氣。
“這花不易保存,采下來大概就能放一兩日吧”古亭道。
“剛采下的最佳,若是連枝葉一起的話,倒是可以多放幾日,可是”她什么準(zhǔn)備都還沒有,說是想做胭脂,實際上她根本不確定山里是否有自己需要的花,以及做胭脂的一些材料和工具都需要準(zhǔn)備。
似乎看出晚香面上的難色,古亭又道“那就先放著,我看這花的樣子,應(yīng)該還能堅持十日左右。”
晚香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還是等我回去準(zhǔn)備好東西,到時一并采下來,就是今天考慮不周,采了這么些有些糟蹋了。”
她有些惋惜地看了看竹簍里的那些花,為自己的沖動感到懊惱。
“不過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古亭。”
古亭側(cè)過頭“謝我做什么”
“謝你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帶我來找這些花,若是這胭脂能做成,也要算你一份功勞。”
古亭微抿著嘴角,像是笑了,但幅度很小“不用謝,你是長安的姐姐”話剛出口,他面上閃過一絲不顯的懊惱。
果然對面那個人笑了,笑得如釋重負(fù)。
“總而言之,還是要謝謝你了。”
古亭的預(yù)感并沒有錯,果然之后回程的路上,晚香的態(tài)度起了變化。
少了許多拘謹(jǐn),多了幾分放松。
晚香也覺得自己之前魔怔了,他明明跟長安同輩,算起年紀(jì)比她還小了幾歲,她何必礙于之前的那些流言,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思而感到局促,明明還是一個少年。
尤其他笑的時候。
之前古亭總是冷著一張臉,晚香倒是看不出什么,可方才她親眼看他笑了一下,真有一種春冰乍破之感,還有他那一絲因為笑了而生出懊惱的小情緒。
她這才意識到,這就是個少年,可能喜歡端著,又或是平時接觸的人少,冷漠慣了,可他就是個少年,還有些孩子氣。
回程的路走到一半,太陽已經(jīng)西斜。
因為晚香心里早就有準(zhǔn)備,之后古亭說今天可能趕回不去了,她也沒多說什么。
是王長安來楊家接的她,又打著回娘家的幌子,一日不歸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陽下山之前,兩人趕回木屋。
晚飯是烤兔肉,從古亭那知道有米,晚香還專門煮了一鍋粥。
算是很豐盛的一頓,吃罷飯兩人就打算睡了,睡覺的屋子只有一間,床也只有一張,古亭從箱子里拿出兩套被褥,給了晚香一套,他則拿著另一套去了外面。
晚香展開被褥鋪床,發(fā)現(xiàn)被褥很新很松軟。她用手壓了壓,摸了摸,還用鼻子聞了下。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她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是一床新褥子,沒被人使用過的。
“古亭,你的鋪蓋夠厚嗎,要不我們換一換”她有些猶豫道。
外面回答“不用。”
“你這是新被子吧是不是打算拿來成親用的,你拿出來給我用,好像有些糟蹋了。”
不是晚香自貶,而是她清楚所在環(huán)境。
當(dāng)?shù)夭划a(chǎn)棉花,棉花不好種產(chǎn)量還低,做一床全新的被褥花費甚高,很多人家只有像成親這種大日子,才會準(zhǔn)備一兩床新的棉褥。
這還是家境不錯的。有的人家連棉褥子都用不起,都是被面里塞些破布和稻草。
像原主一家人用的被褥,就是當(dāng)年張大志成親時做的,每年都會拆了洗曬,但因為年頭用久了,被子里的棉花都硬了。
所以古亭把這么新的棉褥拿給她用,晚香理所當(dāng)然就理解成了是為了照顧她,把打算以后成親用的被褥都拿出來了。
畢竟古亭的年紀(jì)也不小了,成親可能就在近一兩年,提前準(zhǔn)備棉褥也是正常。
外面半晌沒說話,就在晚香以為他沒聽見打算再開口時,外面的古亭說話了。
“我沒打算成親,就是給你用的。”
晚香明顯聽出他聲音中有一絲氣惱,心想是不是她的拒絕惹他生氣了,只能不再多說。
床鋪好了,晚香脫掉外衫躺了上去,很舒服很軟,她忍不住在上面翻了個身,由衷地發(fā)出一聲感嘆。
真舒服。
原主用的褥子都硬了,炕也硬,結(jié)果就是她每天起床后都會覺得腰酸背痛。
這才是床啊
明明這一切都簡陋至極,晚香竟有種回到寧壽宮她那張鳳床上的感覺。
靜下來后,才發(fā)現(xiàn)四周真的很安靜。
屋里沒點燈,只有一盞油燈在外間散發(fā)著暈黃色的光,甚至有漸漸暗下來的兆頭。
這是油燈的通病,一會兒不剪燈芯,燒不了多久燈自己就滅了。
晚香心里正在想這事,忽地一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她下意識有點慌,叫了聲古亭。
外面嗯了一聲。
其實晚香是想讓古亭把燈點燃的,可也清楚古亭是個山里人,聽長安說父母早就不在了,全靠他自己養(yǎng)活自己。
點燈要燒油,燈油需要花銀子買。來到這個世界的這些天,所遭遇的一切已經(jīng)讓晚香明白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沒有銀子什么都做不了的道理。
古亭剛起來打算把燈點燃,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