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銘寒愣在原地,心底卻又隱約覺得這事好像就本該如此。
當一個人開始自我否認,認為自己的過去是虛假的,認為自己的未來毫無意義,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價值,那么他必然會被巨大的空虛感所籠罩,痛苦如影隨形。
而人的本能便是逃避痛苦。
當他心底的那抹堅持消散,他必然也將選擇逃避這一場又一場、漫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戰(zhàn)爭,結束自己那早該凝固在千百年前的時間。
如今所發(fā)生的一切,早在過去便像是已經提前做出了預告。
“俞哥,你還好吧。”接待人看著俞銘寒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忍不住出聲喊了對方的名字,生怕對方就因為這件事,有了同感并在長久的思考后產生解約的念頭。
畢竟在星界萬象每次解約的那些主播里,除卻一些因為直播實力不行,積分排序靠后被自動解約的主播外,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忍受不了那漫長且看似毫無意義的生命,于是選擇赴死的。
他是真不想看到俞銘寒經歷這些東西,畢竟對方的直播風格他是真的很喜歡。
俞銘寒緩緩呼出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沒事,我還好。你不是還要去接待其他主播么,我這邊沒別的什么問題了,你快過去吧。”
“不不不,我還想再和俞哥你待一會兒。其實我晚點去也不礙事,頂多就是被扣榮耀點。”再說了,其他主播哪有自己的主播來得重要。情緒的力量太過強大又難以控制,接待人生怕俞銘寒一個感同身受,心里就會忍不住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
要是沒有外面的那層“軀殼”就好了,要是沒了它,他就能大概知道俞銘寒這時候想的都是些什么了。并不明白要如何才能讀懂情緒的接待人這么想著。
從沒安慰過人的接待人想著自己那些同伴失去本命主播后的反應,回憶著直播系統(tǒng)里那些陌生的功能,他蹙眉開口道“不過,俞哥你要是還想和他說話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在主播與星界萬象解約后,他原本的直播間會由虛擬主播入駐。你要是點開了,也能和那個石磊對話。”
“虛擬主播”聽到對方的“寬慰”,此時此刻的俞銘寒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接待人本就不擅長讀懂情緒,聽到俞銘寒的追問,只覺得是星界萬象平時用來撫慰主播死后遺留下來的那些腦殘粉的手段終于有了作用。想著俞銘寒頭一次接觸到這種東西,可能還不清楚里面的機制,他還很認真地和對方解釋道“對,就是虛擬主播。繼承了原主播的記憶和情感,在人工智能的推算模擬下和原主播幾乎沒有任何區(qū)別,在同等情況下甚至能和原主播做出一樣的選擇和舉措。”
“俞哥,你到時候如果聯(lián)網點進去和那個接替的虛擬主播聊天了,其實是和石磊本人聊天沒什么區(qū)別的。我們這要聯(lián)網也簡單,直接在心里默念說想聯(lián)網就成。”
“既然這樣,那你們?yōu)槭裁床挥米约旱目萍迹瑒?chuàng)造出一個虛擬的直播系統(tǒng)來。”俞銘寒幾乎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所幸他平時性子就有些冷淡,對新鮮事物又有強烈的好奇心,對面那接待人聽他這么說,也只當是俞銘寒好奇心又起來了。
好奇心一直都是個好東西,他們坎卡拉人也從不會吝于在這種小事上滿足一下對方的好奇心。
他們向來尊重并理解所有人的求知欲。
接待人“怎么說呢,只要是人,那么無論做什么就會帶著強烈的主觀情緒。”
“打個比方吧,就像是俞哥你不知道隔壁打臉區(qū)的主播平時是什么工作啊你好像知道哦,那我換個說法吧。比如說就按著你們原本文明的發(fā)展方向來看,在此之前你可能完全不會想象到除了電能、核能外,還有別的諸如源的能量體系。再比如說按著我們文明里的演化歷程來看,我在觀察其他文明歷史前,不會想到會有人放棄安全的穴居轉而到地面上生存。無論生活在宇宙的哪個角落里,無論科技發(fā)展到何種程度,大部分人都難以跳出自己原來文明的限制,僅靠想象就憑空構想出另一個全新的文明的面貌。更別說,還要在構想出這樣一個全新文明的前提下,客觀地理解他們在經受我們不能想象的經歷后,所產生的主觀上的情緒。”
“假如我們做的真的是虛擬直播系統(tǒng),那么最后做出來的東西要么不是附近文明的過去與未來,要么就是我們文明的翻版。無趣的、完全可以看出行為動機并猜出后續(xù)的虛擬主播帶著我們進行著這些無趣的直播,這樣的東西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可是你們也有著那樣的技術吧,”俞銘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勉強讓自己保持理性,“復制他人的記憶,靠著那些不同于你們文明體系的知識、對世界的理解、對他人主觀的感情和看法,復刻出一個不囿于你們文明之中的主播。與此同時,再照著其他文明做出一個虛擬位面。在這樣的前提下,虛擬直播也有著同樣的可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