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在青梅蹲在自己身邊,終于把他嘴里抹布給拿掉后,第一時間,趙三明居然是背脊骨涼氣一躥,下意識安靜著沒敢吭聲。
很快,敏銳的直覺也救不了他,趙三明張嘴就想叫罵。
可發(fā)出來的聲音卻是如公鴨般沙啞難聽,還很難說全一句話。
趙三明氣壞了,張嘴就要沖青梅臉上tui口水,可惜因為一晚上沒喝水加布料吸水,他嘴里連口唾沫都沒保留下來,吐出來的只是一口帶著臭味的氣。
青梅往后縮了縮脖子躲開,雖然比起末世的空氣,趙三明這口氣也不算難聞,可享受了清新空氣后再來聞,青梅就不樂意了。
到底不能把人弄死了,青梅起身,去灶臺上把自己沒喝完的一點水端過來,給趙三明喂下。
骨氣對于趙三明來說,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在他看來,在家里無論吃喝,都是理所當然的。
青梅喂過來,趙三明就急不可耐地咕咚咕咚喝掉,嗓子得到滋潤,這才終于能勉強說話了。
“就這點水夠個屁啊臭娘們兒是想餓死老子趕緊去倒水還有,給老子弄點吃的”
說完又想起自己身上的繩子,趙三明又罵罵咧咧下命令“個小樣兒,還敢捆老子趕緊給松松,媽了個巴子,看老子等會兒整不死你”
老子跟媽了個巴子是趙三明的口頭禪,說起來溜得很。
青梅覺得趙三明有點傻,都這么說了,她怎么可能放開他。
聽他帶著一腔東北口音不停歇地罵罵咧咧半晌,確定了東北話真挺逗的,青梅轉(zhuǎn)手就重新給他把抹布堵上了。
趙三明傻眼,唔唔兩聲又扭了扭身體,一雙眼睛也不僅僅是滔天怒火了,反而變成了茫然。
人在有水的情況下,是能夠存活一周以上的,所以青梅并不擔心真把趙三明給餓死。
看外面天色已經(jīng)有些蒙蒙亮了,距離上工還有一段時間,青梅也沒別的事干,干脆拿了木鍬去打理菜園子。
一邊除草挖排水溝,青梅一邊考慮如何才能上山弄些能吃的東西存起來。
到了這樣一個美好的世界,要是家里不能存夠食物,青梅就會很難受了。
現(xiàn)在是三大改造完成之后,山林已經(jīng)是歸集體所有,任何人不能私自隨意上山打獵。
平時只有撿柴的時候能進山林,挖野菜摘蘑菇都只能在最外沿,如果有人偷偷摸摸進山打獵,沒被發(fā)現(xiàn)也就算了,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那是要扣工分加點名批評的。
情節(jié)嚴重了還有可能被上報公社。
現(xiàn)在還沒開戰(zhàn)人民內(nèi)部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工作,可等到66年的時候,上面那可是要規(guī)定定期定量交“任務(wù)”的,到時候能批的對象有哪些
這種被上報被點名批評過的人肯定是優(yōu)先選擇的對象。
想到這里,青梅眉頭微皺,告訴自己一定要在這方面謹慎一點。
說起來,要不是當初姐姐課本剛好學到這部分時,奶奶拉著她跟姐姐憶苦思甜說了不少這段時期的父母輩及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青梅也不可能記憶這么深刻。
想起逝去的親人,青梅已經(jīng)完全沒有波動了,傷心也好懷念也好,都沒有,感情上好似隔著一層紗,沒有多真切的感觸。
大崗屯的老規(guī)矩,只有秋天打獵隊上山的時候,屯子里的婦女孩子才能稍微跟著進去一段距離,撿蘑菇木耳打板栗核桃山棗,一天的收成交公。
等到打獵隊的人帶著獵物回來,再由老支書帶著會計算出要上交的一部分,剩下的就當場統(tǒng)一分發(fā)給大家。
跟傍晚一樣,早上山里也是天亮得很快,規(guī)整好菜園又修了修籬笆,天就亮了。
聽見食堂那邊哐哐敲起了瓷盆,青梅麻溜地放下工具洗手抿頭發(fā),進屋端上昨晚那兩個粗瓷碗,看都沒多看一眼地上唔唔叫喚的趙三明一眼,腳步匆匆面帶喜色地往大食堂沖。
大鍋飯是今年才剛相應(yīng)上級號召風風火火開起來的,剛開始的時候很是吃了些好東西。
好在他們屯里老支書是個有成算的,這么瞎吃了半個月,老支書帶著會計算了算,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于是隨便吃到飽的日子結(jié)束了。
屯子里住家戶少,繁衍了這么多代,如今也才三十多戶人家,老支書就是村里最德高望重,也最有生活經(jīng)驗跟智慧的老人。
解放前就是村長,解放后兼隊長跟支書兩個職務(wù),管著會計跟民兵隊,大家都很信服他。
這么改倒也沒人說閑話,頂多也就趙三明這種二流子叨叨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平常時候食堂吃兩頓,青黃不接又不干什么體力活的時候吃一頓,像春耕秋收的時候,則是吃三頓。
種地都是看天吃飯,今年秋收的時候一滴雨都沒落,糧食就曬干收回糧倉里了,老支書高興,就讓食堂給大家多添一個不摻麩子的純糧饃饃。
知道明年春天開始就有的青梅卻知道,今年秋收的時候一滴雨沒落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屯子里住家戶少,哪怕大家房子距離都不近,整個村也不大。
跑到馬路上的時候青梅就陸陸續(xù)續(xù)遇到拖家?guī)Э谕瑯幽_步匆匆的社員,有人看了青梅一眼就轉(zhuǎn)開了眼,也有人興致勃勃地往青梅身上打量。
而這樣的人,多是婦女婆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