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
七月, 御花園
入了暑氣,年貴妃的身體又不大好了。
幾位太醫(yī)連番醫(yī)治, 才讓年貴妃勉強恢復了些精神。
挑了還算涼爽的天兒, 凌兮扶著年貴妃到御花園閑逛。
“萬歲爺頭前說送您去圓明園避暑的,您現(xiàn)下身子不好,合該聽萬歲爺?shù)摹!?
年貴妃搖著扇子,輕輕笑了笑,“圓明園還在修葺,皇后都沒去, 本宮哪能出那個頭再說,二哥馬上要回京述職了,我這心里總不安穩(wěn),去哪兒住還不都一樣”
“二爺是有功勞在身的, 娘娘也別想太多了”
凌兮小聲安慰著, 年貴妃也只是搖了搖頭。
“喲,貴妃娘娘來啦,身體可好些了”
一旁的亭子里,原本坐著說話的熹妃和寧嬪都站了起來。
兩方行了禮,年貴妃也到亭子里坐了下來。
“娘娘這次又病了這么久, 太醫(yī)可說什么了沒有”寧嬪嗓音輕柔地問。
“還能說什么, ”貴妃輕嘆了口氣, “身體底子傷了,往后只怕要經(jīng)常纏綿病榻了。”
“唉,著太醫(yī)細心養(yǎng)著吧, 總能養(yǎng)好的,”熹妃也跟著道。
“不過,這次年大將軍要回京了,娘娘若見到家人,這病定能好得快。”
貴妃笑了笑,沒有接話,轉(zhuǎn)而跟兩人聊起這御花園的景致來。
說來也巧,這邊聊得正歡,那邊又一行人款款而來。
皇后在首,身邊跟著弘昀阿哥,后面是一串的宮女、太監(jiān)。
“臣妾參見皇后。”
亭子里的三位娘娘,都趕忙到石子路上行禮請安。
皇后停了腳步,打量的眼神從年貴妃轉(zhuǎn)到熹妃身上,又從熹妃轉(zhuǎn)回了年貴妃身上。
“貴妃身體可康復了”
“謝皇后關(guān)懷,臣妾沒有大礙了。”
“那便好,”皇后的語氣透著格外的清冷,“年大將軍要回京了,貴妃的病也好了。想是這滿宮里,都該跟著歡喜了。”
這話說得扎耳,貴妃卻也沒回什么,只是沉默地垂著頭。
“熹妃,弘盼近來可是貪玩的緊,你這做額娘的,也該多管束管束。”
熹妃眉角一揚,笑著道,“弘盼歷來不愛用功,臣妾也沒法子。反正,功課上的事兒,有皇上操心,臣妾也就不費那個力氣了。”
寧嬪在旁邊聽著,偷偷拉了拉熹妃的袖口,熹妃卻是全不在意皇后的臉色。
“也好,”皇后轉(zhuǎn)過身,帶著弘昀繼續(xù)往前走去,“反正孩子是什么稟性,皇上最清楚。要是像了前朝的大阿哥,就是有權(quán)臣撐著又能怎樣”
熹妃臉色變了變,剛要說話,又被寧嬪一拉。
皇后帶著弘昀遠去,年貴妃回過頭,歉然一笑道,“倒是本宮連累兩位了。”
“這可不只是貴妃娘娘的事兒,”熹妃勉強壓下了怒氣,“臣妾宮里還燉著阿膠,就不陪娘娘說話了。”
貴妃點頭,寧嬪也跟著行了禮,告退而去。
鈕祜祿氏生了大氣,詩玥一路哄著她,都快到宮門口了,這才消了火。
“這是看到我和貴妃站在一處了,生怕年家日后會扶持弘盼。”
鈕祜祿氏狠狠哼了一聲,“她現(xiàn)在就跟一堆曬干的木頭似的,蹦點兒火星就著。也沒看看這滿后宮里,除了她,誰天天像斗雞似的”
“好了,”詩玥拉了拉鈕祜祿氏的手,“皇后本不是個心狠手辣,愛明爭暗斗的人。她只是太看重自己的地位,太看重弘昀阿哥的前程。咱們在潛邸一起那么多年,在旁的事上,皇后不一向很通透寬和的嗎”
“你也說了,那是旁的事兒。可現(xiàn)在這滿后宮里,還能有什么旁的事兒啊”
鈕祜祿氏嘆了口氣,“前朝的奪儲風波這才安穩(wěn)多久啊這往后的日子,咱們怕又沒什么安寧了”
與鈕祜祿氏作別后,詩玥回了自己的延禧宮。
“程太醫(yī)來了,等您好一陣了。”小太監(jiān)來報。
詩玥趕忙快了幾步,進了內(nèi)殿。
“微臣給寧嬪娘娘請安,”
程斌如今也是太醫(yī)院有頭臉的人物了,他的師父是皇上御用的太醫(yī),滿太醫(yī)院沒人敢怠慢他。
“快起來吧,這兒又沒別人,”詩玥笑笑,坐到了軟榻上。
“我本沒什么事兒,只是叫你進宮來說說話。”
程斌笑了笑,從藥箱里取出脈枕,“娘娘近來身體好了很多,微臣也高興。”
“這還得多虧你為我調(diào)養(yǎng)的好,”詩玥伸出手腕,看著程斌為她診脈。
“我聽說,太醫(yī)院右院判有意給你說他家的小女兒”
程斌一愣,抬了一下頭,又垂了下去,“是院判錯愛了。”
詩玥攏了攏眉,微微歪頭道,“你是,沒答應”
程斌沒有回答,收回了診脈的手,“娘娘還有些脾虛,微臣再給娘娘開些藥膳。”
“程斌”
“娘娘不要多想,”程斌站起身,勉強地笑了一下,“微臣只是想多鉆研醫(yī)術(shù),還不想成家。”
詩玥這才覺得自己著實是冒失了,想要道歉,又不知如何開口。
“微臣還得去趟太妃那兒,一會兒讓人把方子送來。”
程斌卻是行了禮,徑直離去了。
七月十五,
隆福寺街口擺滿了小攤,難得出宮的蘇大公公正在四處搜羅小吃。
小英子最近在圓明園忙著,都是七喜兒陪在蘇偉身邊。
“師父,你別走太快了,后面侍衛(wèi)跟不上了。”
“沒事兒,沒事兒,這么多人呢。”
蘇偉擠出人群,往道路另一側(cè)吹糖人的攤子走。
街道兩旁人聲鼎沸,小販們喊聲不絕,蘇公公眼里只有吃的,耳朵里也沒聽進什么有用的。
直到一聲馬兒嘶鳴,突兀地炸響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