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摩德再次見到琴酒的時候,他已經(jīng)變了很多。
銀色的長發(fā)不再高高束成馬尾,而是披散著;他的劉海變長了,原本將將長到眉際的碎發(fā)如今遮住了半只眼睛;他瘦了很多,初秋的天氣穿著一件灰色的針織毛衣,卻仍能看出他的消瘦。
而他原本還帶著一些暖意與張揚的綠眼睛,如今愈發(fā)平靜起來。
或者說,是沉寂。
貝爾摩德覺得這些變化情有可原。
畢竟被組織懷疑并用刑,可不是一件小事。
而他居然好好的出來了,才是少有的。
金發(fā)女人知道,這是因為他親手殺了白鳥綠子,才能好好的出來。
不過即使如此,琴酒如今的地位雖然受到影響,卻沒有傷筋動骨,還是讓貝爾摩德驚訝了一下。
但仔細想想銀發(fā)少年的能力和那位大人對他的看好,這件事雖然出乎意料,不過也不算很難以置信吧。
貝爾摩德這么想著,一邊打量著坐在她面前的銀發(fā)少年,心中不免有些悵然。
“任務的情況基本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么疑問嗎”
不管內(nèi)心的情緒如何,正事是不能耽誤的,貝爾摩德流暢的交代了任務背景,女人的紅唇開開合合,最終落下一句總結。
纖長的手指攪拌著咖啡匙,琴酒對貝爾摩德的話毫無反應,似乎一直在發(fā)呆。
貝爾摩德沉默了一下,心中沒有絲毫被怠慢的不快,反而想著如果琴酒真的沒有聽的話,是不是應該再跟他重復一遍。
正在她猶豫著要開口的時候,銀發(fā)少年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知道了。”
他的語調(diào)平靜無波,完全聽不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不知怎么的,聽到少年的回復,貝爾摩德仿佛松了一口氣,她的語氣輕松起來
“任務開始的時間是下個月中旬,我?guī)湍愣ê筇斓臋C票怎么樣”
女人的聲線嫵媚,帶上了一點點的笑意“正好出去散散心”
“不用。”琴酒終于抬眸,綠色的眼睛對上貝爾摩德,帶著莫名的壓迫感“就定下個月九號的機票。”
金發(fā)女人微微皺眉“任務是十二號九號去的話,時間上會不會太緊畢竟要去美國,你還需要倒時差。”
“沒關系。”琴酒篤定道“來得及的。”
他不能太早去美國,畢竟,他還有事情要辦。
金發(fā)女人見他堅持,點了點頭,妥協(xié)道“好吧,等會我訂好機票就發(fā)給你。”
琴酒點了點頭,隨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頭也不回的起身離開。
下個月月初,他要參加一個人的葬禮。
琴酒顯然不會出現(xiàn)在白鳥綠子的葬禮賓客名單中。
不過白鳥一家只是普通人家,他想要混進去,總是有辦法的。
琴酒沒有很高調(diào),他穿了一件黑色西服,安安靜靜的站在遠處,一言不發(fā)。
很顯然,他來白鳥綠子葬禮這個決定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組織肯定不愿意看到這樣一幕。
但是
琴酒冷笑一聲。
他不在乎。
如果他的行為必須處處以組織的意愿為先,不能有半點自己的“任性”的話
他還不如找個機會早點叛逃呢
銀發(fā)少年的外表頗為顯眼,然而他刻意低調(diào),又站在人群邊緣,在葬禮肅穆的氛圍中,到也沒有人放太多注意力在他的身上。
白鳥綠子的死因被偽裝成意外牽扯進當?shù)氐暮趲突鹌矗恍抑袠屔硗觯坐B夫婦聞訊皆是不愿相信,直到看到女兒冷冰冰的尸體時,才恍惚接受了這個事實,悲痛欲絕。
不過短短半個月,兩位中年夫婦已經(jīng)蒼老了不少,眉眼間具是失去女兒的痛苦,他們在葬禮上依偎著,互相支撐著對方不倒下去。
琴酒知道,白鳥的案子被移交給警視廳,警察們正在努力追查,白鳥夫婦也常常追問案子的進程,希望能盡快找到兇手。
可惜琴酒知道,這個案子是不會有結果的了。
至少,不會有真正的結果。
隨著葬禮的進行,白鳥的母親已經(jīng)泣不成聲,父親也一臉悲痛,只不過強忍著沒有哭出來,一旁小小年紀的白鳥奈奈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揉著眼睛,顯然是在擦眼淚。
琴酒沒有反應。
當日那份刻骨銘心的痛楚過去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飄飄忽忽的狀態(tài),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琴酒知道,自己已經(jīng)平靜下來或者說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不再像當時那么痛苦了。
但胸口那份空蕩蕩的感覺一直都在,怎么也無法填滿。
隨著時間的流逝,胸口的缺口愈發(fā)大了。
他靜靜的看著葬禮的進行,靜靜看著葬禮的結束。
一直站到日頭垂暮,天色將暗,所有人都離開了,琴酒才動身,向白鳥的墓碑走去。
因為長久的站立不動,銀發(fā)少年的腿有些發(fā)麻,一步步走過去,隱隱有些痛。
所以琴酒走得很慢。
他至始至終面色不變,來到白鳥綠子的墓碑前。
直到看著墓碑上少女的黑白遺照,琴酒平靜的綠眼睛才閃過波動。
銀發(fā)少年在好友的墳前沉默著,過了許久,他才彎下腰,將左手拿著的桔梗花放在墓前。
“我走了以后我會過來看你的。”琴酒的聲音沙啞看得出是之前嗓子受的傷還沒好全他低垂著眼睛,認認真真的說。
“我會好好的希望你也能好好的。”
說完,他自嘲一笑,語氣也帶著懶洋洋的嘲諷。
“我說這些做什么你也聽不見了。”
銀發(fā)少年眨了下眼睛,消去眼中莫名其妙的濕潤感,他又靜靜待了一會,然后直起身子,后退了兩步,轉身。
在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黑發(fā)綠眸,和白鳥綠子有四五分相似。
琴酒認得她。
她是白鳥綠子的妹妹,白鳥奈奈,他們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
“我看到你了。”一片沉默中,首先開口的是黑發(fā)的小姑娘。
“你是來看我姐姐的嗎”
琴酒眨了下眼睛,點了點頭。
“為什么你不在剛剛的葬禮上出現(xiàn)了”小姑娘的身高和琴酒相差太多,她抬頭望著不遠處的銀發(fā)少年。
琴酒沒有回答,他抬步朝著原本的方向走去,準備離開。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白鳥奈奈忽然開口,琴酒本不打算理她,然而她的話中的內(nèi)容卻仿佛一根繩子,將他的腿束縛住了。
小姑娘說“我姐姐死的時候,你在不在”
琴酒停下腳步,他沒有轉身看她,只是吐出一個字“在。”
“那么”身后的女聲帶著哭腔,它的主人強忍著哭泣的沖動,努力讓自己吐字清楚“你為什么不救她呢”
“”少女大聲的喘息了一下,抑制住自己痛哭的沖動,艱難地說“就算就算你救不了她好歹之后出現(xiàn)一下呀”
隨著少女的話語,氣氛再一次的出現(xiàn)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