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怔住了。ggdon
“空難”她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
“吳希彥后來是器官移植方面的專家。”謝連城說“很有名,這件事還上了新聞。很多人都知道,年輕有為的天才醫(yī)生因為空難去世。”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秦汐,我不是要為自己說話。但是”
謝連城神色疲倦,有些狼狽地抹了把臉“后來我有送你去醫(yī)院的。”
他說。
“嗯”秦汐怔怔應了聲,顯然還沉浸在剛聽到的消息里沒有回神。
“為你手術的醫(yī)生,就是吳希彥。”謝連城又說。
“什么”秦汐身體一僵。
她不知道
原來她和吳師兄,過去就有過交集了嗎
還是這樣的,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交集。
謝連城苦笑一聲。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今晚苦笑的次數(shù)特別多。
“所以我記得他,后來他出事的時候,我才會注意到。”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秦汐又問。
“大約大約是在”謝連城目光閃躲。
談到這個問題,他不太敢看秦汐的眼睛。
他看向窗外,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你走后一年左右。”
具體的時間謝連城真記不清了。
能夠記住吳希彥這個名字,還是因為他是秦汐最后的主刀醫(yī)生。
后來他在新聞里偶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再去看的時候,已經是找到了失事飛機的黑匣子,在解讀這次事故的關鍵。
謝連城也沒太認真去聽原因,只是因為這個名字又勾起了他強行想要封存的回憶。
“我知道了”坐在他對面的秦汐喃喃說著。
她素凈的小臉有些蒼白,目光也有些飄忽。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站起來“謝謝老師。”
秦汐朝謝連城點點頭。
問到了自己想問的,她又變成那個恪守著師生之間的界線的女孩。
謝連城有點挫敗。
他還是無法不太能接受自己,在秦汐那里竟然工具人得徹底。
“秦汐。”他叫住秦汐,嘴唇微微張開,有些艱難地問道“你還好嗎”
“現(xiàn)在嗎挺好。”秦汐淡淡說道。
“恨我嗎”謝連城又問。
他坐在餐廳的座位上,微微仰頭看著秦汐。
雙手緩緩握緊,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恨談不上。”秦汐語氣淡然。
謝連城給了她一直想要的答案,她對他態(tài)度好了不少。
“就是有點失望吧。”她看著謝連城,“我也沒有要求過什么,本來各退一步,大家都可以相安無事的。”
“是我不好”謝連城狼狽地說道。
“哦。”秦汐點點頭。
她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已經完全沒了意義。
“秦汐。”謝連城沉默片刻,又說“我后來真的很后悔。如果那時候我沒有搖擺不定,我可以堅定一些,更勇敢一點,不要那么貪心。明明我們是可以”
“謝老師。”秦汐打斷了他。
她朝謝連城微微一笑“都過去了。”
謝連城“”
這是原諒他的意思嗎
他怔怔看著秦汐臉上的笑容,那樣云淡風輕。
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了。
她這是什么意思
已經完全不在意,不恨卻也不愛了嗎
謝連城心里有點梗。
重生后再次見到秦汐,那種失落的感覺一直都包圍著他。
現(xiàn)在更是排山倒海向他襲來。
“秦汐”謝連城又叫了秦汐一聲。
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
“我”他喉結上下滾動,啞聲說道“那天我不是故意失約的。”
謝連城目光轉向窗外。
天空陰霾,連帶著風景都沒有描述中的浪漫唯美。
青山顏色有點深,起伏連綿,看不到盡頭。
“我的車已經停在餐廳前,是蘇蘇染打來電話。”
謝連城說道“蘇家當時出了事,你也知道的。”
秦汐皺皺眉。
謝連城沒有看她,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他有種預感,如果今天再不說,那就再也沒有機會把這些事告訴秦汐了。
“蘇澈和蘇染父親當時被抓,蘇染母親病倒住院,整個蘇家一片混亂。”
“我知道啊。”秦汐輕聲說道。
她翹了翹唇角,重新坐下。
看到她坐下,謝連城眼中燃起一簇希望。
“蘇染在電話里哭得太傷心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哭得那樣傷心,我”
“我知道啊。”秦汐輕笑一聲,“你本來就喜歡她。”
她輕描淡寫,無比體貼地說道“喜歡的人如果在我面前哭,我也會忘掉所有事情,不顧一切先去見她的。”
謝連城又被噎了下。
秦汐表現(xiàn)得越體貼,越云淡風輕。
他越是難受。
他怔怔看著秦汐,少女單手托腮,白皙雙頰上有淡淡緋紅。
她沒化妝吧,素凈小臉上脂粉不施。
頭發(fā)好像很早就已經剪短,看起來精神又利落。
“不是喜歡。”謝連城喃喃地說。
“嗯”秦汐揚揚眉。
“那時候已經不是喜歡了,只是習慣而已。”謝連城說。
他雙手握著玻璃杯,里面的溫水早已沒有溫度。
餐廳溫度適宜,不會讓人有冷的感覺。
他只是借助那點冷冰冰的觸感,想要讓自己平靜一些。
“哦。”秦汐懶洋洋應了聲。
謝連城閉了閉眼睛。
他也知道,秦汐還愿意坐下來聽他說話。
不過是因為他告訴了她吳希彥的事。
這是,感謝的一部分。
“當時已經不喜歡了,只是我自己還不知道。”謝連城重復著,強調著這一點。
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舒服一點。
“哦。”秦汐又應了聲。
“我習慣了照顧蘇染,習慣了在她需要的時候陪在她身邊,也喜歡了她一請求就會答應。”謝連城繼續(xù)說道。
“所以那時候,我已經到了這里,蘇染打來電話,她哭得那么傷心。從小到大被寵大的女孩子,順風順水,從來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她當時太害怕了。”謝連城說道“我只好先回去看看她。”
“哦。”秦汐笑笑。
她揚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謝連城。
像是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語“所以啊愛哭的孩子有糖吃,這句話真的不假。”
謝連城“”
他又有點噎住了。
“秦汐。”謝連城張了張嘴,遲疑片刻后才說“我不是想為自己辯解,只是當時”
“嗯嗯。”秦汐打斷他,“我知道的。”
她態(tài)度越好,謝連城就越難受。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甚至希望這個時候秦汐不要這樣對她。
他寧可她大哭大叫,歇斯底里地說恨自己。
也好過現(xiàn)在這個模樣。
他說每句話,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堵得他更難受了。
“我已經知道啦。”秦汐朝他笑笑,“也不介意了。謝老師,還有別的事嗎”
謝連城“”
“沒有。”他狼狽地,小聲說著。
更痛苦的事情還在后面。
但是他真的很怕,自己那樣在意的事情,如果在秦汐面前說出來,又換得對方這樣毫不在意的回應。
謝連城覺得自己會瘋的。
“那我就先走啦。”秦汐站起來。
她早就想離開了,只是出于禮貌和感謝,所以才留下來聽謝連城說這些話。
挺浪費時間的。
“秦汐。”看著秦汐真的毫不在意就朝餐廳門口走去。
謝連城怔怔在原地坐了會兒,然后突然快步追了上去。
“我送你回學校。”
“不用了,我請餐廳的服務生幫我叫車就行。”
“我送你。”謝連城堅持說道。
“那就麻煩謝老師了。”秦汐遲疑幾秒,點點頭。
謝連城依然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神色復雜地看著她上車。
他坐到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卻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
“秦汐。”等了幾秒,謝連城眼睛看著前方,突然低聲說道“我很抱歉。”
“我接受。”秦汐淡淡說道“如果這能讓謝老師放下過去,以后都專注自己的事,那么我接受。”
謝連城“”
他沒想到自己,能夠那么容易就得到秦汐的原諒。
但是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
謝連城有時候也會自己腦補,和秦汐重逢之后,他要做些什么。
他真的想過很多。
他要給她最好的,什么都給她最好的。
最漂亮精致的衣服,美味可口的佳肴,帶著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她喜歡什么就給她買什么。
他想把虧欠的一切都補給她。
把她默默守在他身邊那些枯燥乏味的歲月全都一點點還給她。
可是重逢之后,謝連城有點崩潰地發(fā)現(xiàn)。
事情完全和他想得不一樣。
秦汐她,什么都不需要。
她自己就可以過得很好,人生道路規(guī)劃完整,前途不可限量。
嗯,反正和他無關。
再加上洛斐那邊的步步緊逼,家族壓在他肩上的重擔。
謝連城根本沒太多事情,去實現(xiàn)他的這些想法。
結果事情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a大本就離餐廳不算很遠。
他很快就將車停在女生宿舍不遠處。
“謝謝老師。”秦汐解開安全帶,跳下車。
她甚至還彎腰,沖坐在駕駛座的謝連城揮揮手“謝老師拜拜,回去的路上小心。”
謝連城“”
他有點不是滋味地看著秦汐漸行漸遠的背影。
突然有點自虐地想起剛才在餐廳里,她為了逼他說實話時,說的那些話。
又尖銳又諷刺,字字刺到他心臟。
但是
很爽啊
至少還可以感受到秦汐的恨。
d
謝連城猛然重重拍了拍方向盤。
他什么時候竟然變成這個模樣了
他仰靠在駕駛座上,懶洋洋看著車頂。
思緒放空,現(xiàn)在什么都懶得去想。
手機響起時,他看都沒看一眼,隨手抓過電話接通。
“連城。”蘇澈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我這邊已經聯(lián)系過好幾個相關領域的教授和專家。但是他們說法都大同小異,說這個研究目前國內首屈一指仍然是詹華鋒。”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他們是可以幫我們,但是現(xiàn)在好多項關鍵專利都屬于詹華鋒的實驗室,想要繞過他們顯然是不可能的。”
“嗯。”謝連城隨口應道。
“謝少”蘇澈本來就是非常聰明的人,瞬間就察覺到了謝連城情緒的不對勁。
他連稱呼都改了,關心地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沒有。”謝連城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他坐直身體,勉強打起精神來“再聯(lián)系下詹華鋒實驗室。”
“但是吳希彥那里,你也看到了,完全是拒絕合作的姿態(tài)。”蘇澈有點為難,“他身份擺在那里,輕易也不能動他,不然吳家如果出手,我們壓力會更大。”
蘇澈沒有刻意強調“我們”兩個字,謝連城還是聽懂了。
“我知道了。”他說“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搞科學研究的人,多少會有點古怪。
謝連城下意識轉頭看向女生宿舍樓。
當初也是這個吳希彥,據(jù)說在手術室整整站了十五個小時,最終還是沒能救回秦汐。
后來,秦汐下葬那天,天空似乎下著小雨。
他看到這個a大附院院長口中的青年才俊,穿著整齊合體的黑色西裝,白襯衣。
帶著一捧白色的花來送秦汐。
謝連城撐著傘站在遠處,看著吳希彥俯身,將小巧的花束放在她的墓碑前。
墓碑上貼著的,是秦汐的黑白照片。
巧笑倩兮,看起來軟軟甜甜。
可惜時光,不肯讓她綻放更久。
謝連城沒有和吳希彥打招呼。
對方似乎也沒有要說話的打算。
離開的時候,他似乎回頭看了眼自己。
目光明明淡漠,卻有種讓他渾身都不舒服的犀利感覺。
謝連城總覺得被這個陌生的青年看得很透。
那之后,他逐漸忘了吳希彥。
直到新聞上看到他遇到空難英年早逝的消息。
很多人都在惋惜,一個冉冉升起的醫(yī)學新星就這樣離開。
謝連城看著網上關于吳希彥短暫一生的記錄,也有些悵然。
那時候離秦汐離開他已經過去一年。
謝連城瘦了很多,也消沉了很多。
他不再喜歡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宴會。
也不再和蘇染聯(lián)系。
蘇家平穩(wěn)度過危機后,蘇染去國外繼續(xù)學業(yè)。
謝連城的父母希望他能在蘇染畢業(yè)后,和她結婚,也被他拒絕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
總有一天,他會結婚,生子,走無數(shù)豪門繼承人該走的路。
但是那個時候,他真的沒有那樣的心思。
他已經努力不再去想秦汐,可是看到吳希彥去世的新聞,還是勾起了被他努力塵封的回憶。
謝連城并沒有太多的時間沉浸在回憶中。
他母親又打電話來催促他去見世交家的女孩。
她向他保證,這次不是蘇染。
是剛剛大學畢業(yè),學金融的女孩。
成績優(yōu)異,溫柔可愛,將來肯定會成為他生活和事業(yè)上的賢內助。
謝連城拒絕了。
他在家里獨自坐了一個下午。
還開了一瓶酒,自斟自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