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陽城外一小鎮(zhèn)內(nèi),初三看了眼阿簡, 擰眉道“阿簡, 我今日回覃陽看看。”
“你昨天不是剛回去看了嗎不是沒什么事嗎那鄒雪明是抓了主人不假, 但我查過了, 鄒雪明并非妄斷橫行之人, 我們小主子我了解,我在她身邊三年多了, 女郎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所以我們安安心心等就行了。”阿簡按住他肩膀。
初三覺得沒這么簡單, 若是真如此, 為什么她提前安排將軍府里所有人離開,若不是他因為揣在懷中的素色手絹掉在覃陽,回頭去找,根本不可能知道她被鄒雪明帶走了。
“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女郎要回安縣開醫(yī)館,不想要這么多人,當然得提前遣散。”
“那為何你和良姜會從將軍府的密道離開, 而不是應該在將軍府等她出來。”初三回到將軍府已是晚上,當時得知阿泠被帶走,想找良姜問情況, 卻發(fā)現(xiàn)阿簡帶著良姜從密道離開。
“自然是女郎的吩咐, 你不知道她這個人, 特別愛操心。”阿簡靠窗坐著, 邊想邊說,“一點風吹草動就想的特別細,那日鄒雪明找她問話可能提了個醒,她或許怕那群大人物遷怒我們這群小啰啰,就提醒我若是她有什么事,讓我?guī)Я冀芤槐堋!?
初三搖了搖頭,阿簡話多,但邏輯不通。
“好了,你就別擔心了,若是那群狗官讓女郎頂罪,那我也想好了,到時候我們?nèi)ゾ热瞬痪统闪耍瑧{你和我的功夫,我覺得成功的幾率很大,可現(xiàn)在不是沒出事嗎我和你說,你別擔心”
“我出去看看。”不等阿簡說完,初三起身道。
“唉唉,初三,等等我,我也去。”
小鎮(zhèn)因靠近覃陽,頗為繁華熱鬧,日暮西垂,人煙也未散。
初三走在街上,突然沖出一隊急行的甲士,他閃身躲開,只見他們在停下腳步,在布告欄處張貼什么。
布告欄前已經(jīng)圍了一群人,初三走過去,借著個頭高的便利,朝里看去,頓住了。
此時,甲士大聲說“大家看看這張布帛上的通緝要犯,若是有人見過她,速速報上線索。”
有人小聲嘀咕“這么好看的小女郎,犯了什么大罪”
“虐殺大覃官吏。”
阿簡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布帛,他張了張唇,初三一下子捂緊他唇,望了眼布帛上的少女一眼,干啞出聲“先回去。”他捂住阿簡的手在抖。
“不不不,不可能,女郎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一定是那群污吏陷害她。”客棧的屋舍內(nèi),一被初三松開,阿簡立刻怒道,“她怎么可能虐殺污吏”
阿簡義憤填膺,初三卻盯著從得知這個消息后一言不發(fā)的良姜,沉了沉眉,喑啞地問“你知道些什么”
良姜兩只手的手指纏在一起,聽見初三這樣問,她抬頭看了一眼他,又飛快地低下頭,沉默了許久,她才苦澀道“她覺得不安全了。”
“這是什么意思”阿簡問。
良姜咳嗽了幾聲,自從離開將軍府后,她這幾日許是太擔心,有些頭痛不適,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具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女郎有時醒來,渾身帶傷,可發(fā)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不清楚,更何況我。”
“我還是不太明白,她自己都不清楚做了什么,她覺得不安全了,良姜,你說清楚。”阿簡追問。
良姜搖了搖頭,她只能告訴他們,她猜她是病了,或者是癔癥一類。
初三聽罷,起身拿起長劍,拎起包袱“我去找她。”
見初三現(xiàn)在要走,阿簡連忙攔住他“你去什么地方找她,女郎待我不薄,即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
初三看了他一眼,良姜也站了起來“我也去。”邊說話,她看著外面黑黝黝的天,阿泠最怕黑了,天這么黑了,不知道她找到有光的地方?jīng)]有。
“但我們?nèi)ツ膬赫摇卑⒑喿チ俗ヮ^發(fā),就算將生病的良姜算上,他們一共只有三個人,可如今找阿泠的武士有數(shù)百人,他們?nèi)齻€想在這群人前找到阿泠,談何容易。
初三沉吟片刻,給出答案“跟著那群武士找,我們分開行事。”
黑暗中,初三靠在墻角,緊緊跟著那隊武士,從黑夜到黎明,從小鎮(zhèn)到深山,一路尾隨,初三看著他們一次次的無功而返,不知提著心,還是松口氣。
又是中午,初三隱在那群侍衛(wèi)的暗處,看著他們搜山,初三避開他們,也開始查看。
眼看一座深山被這群武士翻了大半,初三忽然看見一個渾身血的武士朝領(lǐng)頭之人跑了過來,初三半個時辰才看見過他好端端的模樣,如今變成這樣,一個猜測在初三心底浮現(xiàn),他的呼吸忽地快了起來。
那個武士在同伴的支撐下咳出兩口血“大人,找到了,前方東南四里“
初三聽完,腳下微動。
東南四里地外,是個略微拱起的小山包,初三剛靠近,就嗅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他幾個閃身過去,就看見一個身穿水藍色裙子的少女,渾身都沾了血,水藍色兌了紅色,變成深藍,她拖著渾身是血的身體慢慢前進。
初三的呼吸頓時一窒,一顆心就像被手指緊緊攥在了一起,疼的他呼吸都變得艱難。
少女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地朝初三的方向看了過去,四目相對,少女臉上有片刻的茫然,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少女循著腳步聲看去。
“就是她,快捉住她。”那隊武士握緊刀劍,猛沖過來。
少女臉色不變,她右手慢慢收緊,握住長刀,目光冷漠,武士揮刀沖向她,僅有一步之遙,她握著刀柄微動,就在這一刻,武士忽地倒下。
少女握著的刀尚未拔出,他已擋在她身前半步。
少女見轉(zhuǎn),瞇了瞇眼,她盯著眼前寬厚的背影看了瞬間,然后閃身脫離他為她構(gòu)建的安全屋,揮刀沖向那些朝她而來的武士。
一腳踢翻一個武士,初三余光掃向刀刀封喉的少女,啞著嗓子道“女郎。”
少女不聽,只將目光瞄向朝自己揮刀的人,手起刀落,宛如最熟練的劊子手。
初三眼看人越來越多,數(shù)人沖向阿泠,其中一人趁她不備,從背后偷襲,眼看那利刃即將進入她的脊背,初三心口一提,翻身踢走偷襲的武士,而攻擊他的武士就趁這一瞬間,長刀劃破他的左臂,鮮血淋漓。
初三一腳踢開他,長劍刺倒幾個最近的武士,伸手攬住少女的腰肢,低聲道“我們先走。”
少女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少年攬腰騰空而起,她擰了擰眉“松開。”
初三沒應聲,阿泠握緊長刀,背后是緊追不舍的腳步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腳,趙泠嬌弱,她在深山里逃了兩日,腳上全是磨破的血泡,身上不是刀傷就是劍痕,她瞥了眼初三的側(cè)臉,冷著眉攥緊了他的衣袖。
燦爛的日光落在衣裳臉上,濕潤的血跡干涸,凝固在身上,風一吹,那血腥味傳出老遠。
初三低頭看了阿泠一眼,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望了眼連綿起伏的小山包,幾個轉(zhuǎn)身,尋到一處能遮住兩人身形的地方,松開攬著阿泠的手,垂眸看向她。
初三心亂如麻,眼前的少女無疑是阿泠,可同時,似乎又不是阿泠,最起碼,那種冷漠兇殘的表情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阿泠身上。
而且她還有那樣厲害殘忍的功夫,出現(xiàn)在一個孱弱少女的身上,即使她習武天資非凡,不經(jīng)一番常人難訓練,絕對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
他動了動唇,將那些混亂的情緒拋開,看了看尚未有人追擊來的四周,沙啞出聲“此地不能久留,我們繼續(xù)走。”
少女瞥了他一眼,隨即冷漠地轉(zhuǎn)身往外走。初三見狀,跟在她身后,少女回頭暴戾道“你不準跟上來。”
初三盯著她不應,她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少女轉(zhuǎn)身,猛地停住腳步,初三也跟著停住腳步,少女嗤笑一聲“刺你的刀有毒,你命不久矣,我勸你趕緊出去找解藥,而不是跟著我。”她看向初三受傷的左臂。
初三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刀傷處除了痛意外,傳來一陣酥麻感,他當機立斷,立刻撕下一截衣擺扎緊傷口處。
阿泠掃了他一眼,足底傳來的痛感讓她有片刻愣神,她繼續(xù)面無表情的往前走,走了一步,她聽見背后傳來腳步聲。
再走一步,還是有腳步聲。
身后一直有腳步聲傳來,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回頭,拿著刀的手朝他指去“再跟來,我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
她嗤笑了聲“要不試一試。”
初三搖了搖頭“他們快來了,我們得早些走。”初三將她舉著刀的手按下來,望著她的眼睛“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想保護你。”
她冷笑了一聲,并不言語。
過去的她沒人保護,未來的她也不需要保護。
夕陽夕下,火紅的光芒燒透天際,樹木濃郁的山林里,持刀的少女走在前方,她背后三步處,一個拿劍的少年緊緊地跟著她。
天將黑時,她終于找到一個十分隱蔽的山洞,她走進去,洞口有藤蔓遮擋,普通人難以發(fā)現(xiàn),初三掃視了一圈“前面不遠處有水,我去打點水來,你在這兒等我好不好。”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初三離開山洞,將藤蔓仔細遮掩好,走向水源,沒走幾步,他聽見極其輕柔的腳步聲,初三回過頭“你怎么出來了。”
她不應,沉默地走向水源,飲水洗手洗臉。
初三看著她的動作,見她折身而返,忙跟著回去。
回到山洞,少女靠石壁坐著,初三從包袱里取出一塊餅遞給她“有些硬,但能吃。”
少女看了他一眼,隨即偏過頭“滾。”
初三不滾,蹲在她面前,死死盯著她。
她見狀閉上眼睛。
“吃東西。”初三不管她做什么,只盯著她,堅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