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提前預(yù)訂的,兩三分鐘內(nèi)就一一上齊,堆了滿滿一大桌子,這家湘菜館是這邊的老字號店了,以前鄭云有要緊事時就在這里請客,江怡跟著來過兩回。
點(diǎn)的菜基本都是她愛吃的。
她的手心都濡出了細(xì)汗,緊緊抓著段青許。段青許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而后不著痕跡抽開手,帶著這妮子站起來,給鄭云拉開凳子。
“嬸嬸。”段青許喊道。
江怡這才回過神,跟著喊了聲:“媽。”
鄭云不咸不淡點(diǎn)頭,提著包包坐兩人對面。桌子是四方桌,江怡和段青許坐一邊,如今就這么對著。
江怡都不敢直視鄭云的眼睛,現(xiàn)在這場景可真有夠?qū)擂蔚?她想過有朝一日該怎么見面,但實(shí)際往往比想象更為艱難。
反而是段青許十分鎮(zhèn)定,起身給她和鄭云倒水,還問道:“嬸嬸剛下班?”
平時就一撬不開嘴的悶葫蘆,眼下卻熟稔地問候,落落大方挑不出毛病。
鄭云不是專門來為難人的,既然她先問了,臉色亦緩和些,但語氣仍舊淡淡的,說:“七點(diǎn)下的班,路上堵車了。”
所以這時候來,不然會比江怡更早到。
故意半個小時前才打電話給江怡,就是不想兩個人知道她同時把人都約出來了,她有許多話要說,不給她倆準(zhǔn)備的時間。
飯菜既然都上齊了,自然就得開動,不然三個人圍著一桌菜干看像什么樣,鄭云先拿起筷子,江怡也拿起筷子,段青許給娘倆盛湯。
鄭云看了江怡一眼。
江怡識趣捏緊筷子,然后接過段青許手里的湯碗,端給鄭云,賣乖地說:“媽,你的湯,小心燙。”
鄭云都不理她,一樣的年紀(jì),自己家的就是沒別人家的機(jī)靈,忒不會看臉色分場合了,真以為是出來吃飯的。
段青許又給江怡盛了碗,興許是當(dāng)著家長的面,這妮子不太好意思,耳尖忍不住有些紅。
三人都拿起筷子默默吃菜,鄭云不發(fā)話,兩個小輩都不好直接說什么。段青許一直觀察著鄭云的反應(yīng),心里在醞釀著該怎么開口。
江怡就夾在中間,吃著吃著,給鄭云夾菜,但不給段青許夾,可算腦子轉(zhuǎn)過彎兒來了。這還沒成呢,不能當(dāng)著鄭云的面做出親密的舉動,稍微有那么一點(diǎn)都不行,家長的心理跟她們不一樣。
等飯吃得差不多,段青許又要給鄭云盛湯,鄭云放下碗筷,抽紙擦擦嘴。
兩人亦跟著放下碗筷。
“行了,別整這些沒用的,”鄭云不滿地說,“今天來做什么你們都清楚。”
江怡抿抿唇,頭一回覺得自家媽是這么的嚴(yán)肅,鄭云平時都很平易近人,性子溫溫和和,連說句話都把語氣放低些,現(xiàn)在卻有些盛氣凌人,言語間都是苛刻的味道。
這是拿出態(tài)度給她倆看。
段青許在桌子暗暗輕撫了下江怡的手背,又拍了拍,示意沒事,不要急。
“嗯,”她不卑不亢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的。”
這句話鄭云還算滿意,瞥了瞥胳膊肘往外拐的某人,直言:“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
段青許回道:“您說。”
鄭云停頓了半晌,醞釀足話語,說:“你們這個事兒,我是不同意的,不管段先生怎么想的,或者你們有什么別的打算,總之我不同意,你們兩個還小,二十歲,沒見過社會沒什么經(jīng)歷,舒適日子過久了不知人間疾苦,以后的路還長,會遇到的事情也多,將來的變數(shù)誰都說不清,你們倆會怎么樣更不能保證。”
這番話在理又不在理,站在家長的角度看,她倆的感情的確不值一提,小年輕的情情.愛愛就像六七月的天,多變無常,前一刻晴朗無云,下一刻大雨滂沱,從親密無間到形同陌路,也就一句分手的話而已。
鄭云活了四十幾年,什么樣的分分合合沒見過,故而想得比她倆更透徹,考慮得也更深遠(yuǎn)。
段青許知曉這些道理,不跟她爭辯,只說:“嬸嬸有自己的考量。”
鄭云看她一下。
江怡不爭氣地僵直了背,生怕自家媽會做出棒打鴛鴦的事情一樣,一點(diǎn)都不淡定。
兩個小的坐一塊兒,表現(xiàn)對比之明顯,鄭云擰緊眉頭,可到底忍住了念叨訓(xùn)斥江怡的心,又說:“但是你們堅(jiān)持,我不同意也沒什么用,真把你們拆散了,以后還指不定怎么怨。你家,我家,都在a城,產(chǎn)業(yè)也在a城,把江怡送到國外去,分開你們這種事,她不愿意我也做不出,今天我就問問,你們是真要在一起?哪怕我們不同意,也要執(zhí)意在一起是不是?”
這段話的語氣十分重,帶著逼問壓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