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軼一愣過后, 兩排白牙锃地一閃, 露出個笑來“你想啊缺保鏢”
還在那兒裝傻。
許懷詩花了多大的勇氣才捅破這層窗紙, 這下氣噎了, 拿起桌上的卷子就往包里塞, 一邊說“是,我缺保鏢,你缺心眼”
她罵完起身就走, 一把推開奶茶店的門, 被冷風激得打了個哆嗦,剛往外走了兩步,忽然被身后什么人一把拽住了手。
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腕,她認得這個觸感, 其實并沒有她嘴上說的那樣粗糙。相反, 在四面呼號的冷風里,它有一點溫暖。
許懷詩頓住腳步,然后聽見身后人語速緩慢地說“我想。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就像一根羽毛拂過她耳廓, 很輕,卻因為靠近耳膜, 在她的聽覺世界產生了巨大的響動。
不是“我喜歡你”,也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 而是“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學”。
短短十個字,卻是這個年紀能給予的, 最珍貴的誓言。
許懷詩沒有回頭。這一刻,目之所見都成了特寫鏡頭。
街上來來往往著的, 行色匆匆的人們;對面報刊亭邊正在等人的,穿紅裙的女孩子;緩緩朝這邊駛來,最后停靠在斜前方站臺的19路公交車。
還有,從她眼前慢慢飄下,落上她鞋尖的一片白色。
她跟著低下頭去,眼看它轉瞬融化成雪水,文不對題地說“下雪了。”
“嗯。”趙軼抬起頭,望向頭頂紛紛揚揚落下來的白,“下雪了。”
元旦假期過后,全年級的老師都聽說,七班有個不學無術的男生轉了性。
最開始,消息是從宿管嘴里走漏的。
有天晚上阿姨查寢,聽見二樓男生宿舍的陽臺傳來說話聲,怒氣沖沖殺上去,卻看見趙軼頂著個黑眼圈,打著手電在那兒背“和平統(tǒng)一,一國兩制”。
第二天,阿姨抹著感動的淚水找上七班班主任。
班主任正慨嘆,一問姓名,臉卻黑了下去“您別被那小子騙了,他政治課本里夾著課外書呢。”然后就把趙軼叫到辦公室教育了一通。
趙軼也懶得反駁,一邊在腦子里默背歷史,全程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敷衍過去,出門時候碰上歷史老師,突然問“老師,世界上第一輛汽車哪年發(fā)明的來著”
歷史老師一愣,說“1885年。”
他右手握成拳,往左手掌心一敲“對,是“你爸爸我”發(fā)明了汽車”
滿辦公室的老師面面相覷,歷史老師緩緩扭頭,看著趙軼風風火火走遠的背影,難以置信地扶了一下眼鏡。
一次可能是巧合,但接二連三有關趙軼的“光榮事跡”傳到辦公室,連班主任都不得不信了。
直到臨近期末考的一天,數(shù)學老師在課前五分鐘到達教室,準備分析試卷,卻聽見趴著打瞌睡的趙軼吼出一句夢話“你放屁烏蘭巴托明明是溫帶大陸性氣候”
那之后,班主任徹底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懷疑這孩子學習壓力太大,給整瘋了,于是在周五傍晚放學時間叫來了趙軼的媽媽。
學校里大部分學生都回了家,還有一些高三生自主留堂學習的,趙軼也在其中。
班主任和趙媽媽在辦公室談完,一路憂心忡忡走向教室,到了七班窗邊,忽然聽見一個女聲“你輔助線都添錯了,當然解不出來,這題該這么添”
兩人下意識放輕腳步,從窗縫往里探看,一眼望見后排一個穿校服裙的女生搬了把椅子坐在趙軼旁邊,正低頭往卷子上畫輔助線,畫完偏頭看他“這樣懂了沒”
趙軼“哦”了聲“好像懂了,我再試試。”說著拿過筆開始推演,三分鐘后猛拍一下桌板。
女生嚇了一跳,拍著胸脯瞪眼看他“你干嘛啊”
趙軼欣喜若狂“我算出來了,真是45度”
“這么簡單的題,激動個什么勁”她覷他一眼,瞥過頭卻彎唇笑起來,等他看向她,又重新板好臉,兇巴巴地說,“還有哪道不會,趕緊問,我要回家了。”
窗邊兩個大人對視一眼,悄聲走遠了去。
許懷詩講完一張數(shù)學卷,太陽已經落山了。
看她背上書包往外走,趙軼喊住她“你怎么回家啊,打車”
“打車不安全,我媽不許,我還坐19路。”
“那我送你去車站,等我一下。”
“矯情什么,我不認路啊”許懷詩“嗤”他一聲,先一步離開了教室,走到校門口,忽然聽見身后風聲呼嘯,接著,趙軼連人帶自行車停在了她面前。
他氣喘吁吁說“叫你等我一下了。”
許懷詩眨眨眼“你自行車什么時候加的后座”
“都快一個月了,你那眼睛成天就看著你識燦哥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