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襲來的一場雨,直下到近天明才收了勢。
草木被淋得都耷拉著,徐府長房院里剛開了兩日的石榴花飄墜一地,粗使丫鬟婆子披著蓑衣,在朦朧的小雨中清掃。
屋內(nèi),任氏正給徐大老爺穿官服,有話在心里躊躇半天,到底沒憋住說道:“老爺,軒哥兒今年十四了,明年就要下場。課業(yè)繁重,每天下學(xué)了還得到母親還有我們這來問安,若不讓他別跑了,就在外院安心讀書。家里也多了個小姑娘,總會撞到不便的時候。”
徐大老爺對著鏡子正官帽,聽得手一頓:“你又在胡亂想什么。母親幾乎都免了你的問安了,我也沒空過去,軒哥兄弟是替我們盡孝去的。那宋丫頭才十一歲,有什么不便的。”
話里話外是她不懂事了。
任氏臉上的笑就僵在那,覺得憋屈。徐大老爺見她不高興,長嘆道:“這么些年來,你一直覺得母親對你有成見,可母親是在時刻替你想著,不然怎么會硬要免了你去問安,甚至還提過孀居到另一處。是我強勸她,禮法不可廢,她才愿意讓你晚間到碧桐院去。”
“不然母親根本不愿意過問我們。”
“我沒有說母親對我有成見!”
任氏為夫君對婆母的維護也有些著惱,而且她想說的是宋家丫頭,怎么就曲解到她對婆母不滿。
即便有不滿,她也不會傻到表現(xiàn)出來!
徐大老爺見她丟開手,跑到一邊悶坐著,也覺得自己剛才說得過于嚴(yán)厲。他走上前,聲音輕柔許多:“別瞎想了,等到軒哥兒要上場前再說。也許到那時母親心疼孫兒,先提出來也不無可能,衙門里還一堆事,我得走了。”
說罷,輕輕拍了拍她肩頭,轉(zhuǎn)身攏著官袍袖子離去。
任氏側(cè)頭看向窗外,小廝給徐大老爺撐著油紙大傘,徐徐往院子外走。她莫名地心煩意亂。
過了不久,守門的婆子尋了她屋里的大丫鬟,討好殷殷地笑著說:“老奴剛才瞧見老爺竟是往老夫人院子方向去了。”
大丫鬟就塞了幾個大錢給她,想著要不要稟報夫人,剛才夫人與老爺說話她都聽見了。老爺說差事忙急著走,卻轉(zhuǎn)頭就去了老夫人,要叫夫人怎么想,不是還覺得夫人早上是在不滿老夫人。
還是不說了吧。她猶豫著轉(zhuǎn)身,就見到任氏冷著臉正站在內(nèi)室槅扇前
雨下得淅淅瀝瀝的,初寧穿著木屐,扶著綠裳的手慢慢往前走。
還未走到結(jié)廬居,就瞧見一個挺拔的身姿。他一手打傘,一手負(fù)在身后,清俊儒雅,模糊的雨幕都無法掩蓋他出色的氣質(zhì)。
初寧遠(yuǎn)遠(yuǎn)就笑著喊:“徐三叔。”提著裙擺小跑著過去。
徐硯聽著她腳下木屐與石板地撞擊的清響聲,忙上前兩步,伸了手穩(wěn)穩(wěn)把她扶住:“地滑,摔倒了可不是玩的。”
“不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