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 四周都安靜了。
夜色籠罩著他們四個人, 哪怕有路燈, 也沒能驅(qū)散他們對黑夜的恐懼。
因為救出了小董而抱團安慰的三人聽到蕭林下的話, 下意識抬頭看向不遠(yuǎn)處的大院子,白天的時候, 他們還在里面拍戲, 那會兒人聲攢動, 可沒有一點陰森的感覺。偏在經(jīng)歷過剛才詭異的一幕后, 也有可能是他們心理作用,看著前面的大院子仿佛化身惡鬼, 隨時要蘇醒的模樣。
蕭林下說完沒得到回應(yīng),回頭看了眼。
三個人各自緊拉著雙手,面露緊張,隱約有些發(fā)抖,唯有陸河還強打起精神, 跟自己進(jìn)行眼神交流。
“在外面等著, 不會有事的。”
蕭林下說道,停車場的惡鬼道行淺, 也就會點障眼法,弄點突發(fā)恐怖的幻象攻潰人的心理防線, 要說這種惡鬼對人最大的傷害, 也不過是它自身的陰煞之氣, 體虛的人會生病、做噩夢, 但凡身體強健的人, 頂多覺得有點不大舒服。
這種惡鬼,她遇到的多,不成氣候。
但陸河他們顯然不那么想。
今晚他們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會有事的。
陸河心想,難得按時收工的一天,他也想悠閑的躺在酒店房間的床上,翻翻手機,看看書,喝喝茶,而不是在這鬼氣森森的停車場上,像個弱小無助可憐的小貓咪一樣,瑟瑟發(fā)抖,有損他著名導(dǎo)演的形象。
他是真的慫,只能默默注視著蕭林下。
“這樣吧,”蕭林下看他們實在害怕,估摸著讓他們自個兒回去也不行,索性給他們畫了個圈,“你們呆在圈里就肯定不會出事,尋常厲鬼近不了身,實在看著害怕,就想想那些厲鬼跟紙老虎一樣,只能在外面恐嚇你們,進(jìn)不來……”
陸河:“……”
直到這時候,被救下的小董才注意到蕭林下,他小心翼翼的朝她那邊看了一眼,又見三人周圍的地上確實有一個金光閃閃的圈子,他好奇的伸出手。
在圓圈的邊緣,哪怕他不是蹲在地上,穿過去的時候就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像是穿過了一層薄薄的屏障。
圈子里,甚至還覺得十分暖和,而外面,異常的寒冷,冷的他打了個哆嗦,迅速的縮回手!
小董飛快的點頭,“大師!你快去吧!我們在圈子里可以照顧好自己!”
陸河跟高文斌:“……”
他們也沒機會說話,害怕的念頭在腦海里徘徊,就看到蕭林下縱身跳進(jìn)了大院里面。
這院子的墻,說高也不高,但絕對不是普通人縱身一躍可以跳上去的!蕭林下跟他們一道走過來,根本沒有機會到其他地方弄個勾爪或者背上綁個威亞,這一切都玄幻了……
蕭林下貼了張輕身符在身上,轉(zhuǎn)眼就跳進(jìn)了院子。
她四下環(huán)顧一周,腳下不停,直接走向最大的一個房間。
陰煞之氣翻滾的越發(fā)厲害,換做是陸河他們來的話,就會覺得渾身冒著寒意,仿佛要把人凍成冰塊。但這種程度,對蕭林下來說,連靈氣都不用外放,她走過的地方,陰煞之氣快速撤開,等她走開一段距離后,才又重新合攏,沒有弄出一點動靜。
院子里的那些東西也沒察覺。
直到蕭林下破門而入,大門發(fā)出一聲巨響,里面的人才震驚的看著她,那人下意識后退幾步,又硬生生止住步伐,渾身都裹在黑氣之中,看不清晰。
“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沙啞的嗓音傳出,十分變扭,一聽就是故意壓低了聲音。
蕭林下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后看向被五花大綁的薛光宗,他看著尤其狼狽,就跟水里面撈出來一樣,汗水浸透衣服,發(fā)梢不斷滴著水,視線沒有焦點,對外界的變化沒有一點反應(yīng),只有臉上偶爾有掙扎的表情閃過。
“你搗鼓了這么久,連一件小法器都沒有攻破?”蕭林下跳過對方的問題,反問道。
薛光宗從小戴著甄可人做的護(hù)身法器,后來蕭林下又重新煉制過,不僅是他,其他人身上也都戴著這樣的法器,除非一并將法器驅(qū)除,否則尋常厲鬼進(jìn)不了身。
這人困住薛光宗,又在大院里布下陣法,企圖讓厲鬼占據(jù)薛光宗的身體,將其作為陣眼,既增強了陣法的作用,又能夠讓蕭林下投鼠忌器,威脅她。但他怎么也沒想到,薛光宗身上會有這么厲害的法器,為了困住他,損失了好幾只厲鬼,直到他親身上陣,才綁住了他,更沒想到的是,這法器,他居然沒法沾手。
更別說讓厲鬼占據(jù)薛光宗的身體,折騰了這么久,厲鬼只能勉強擠進(jìn)身體里,非但沒有占到一點好處,反而是它身上的鬼氣被法器凈化了七七八八,此時勉強呆在薛光宗的身體里面,距離消散不遠(yuǎn)了。
蕭林下在煉制這件法器的時候,就考慮到這些可能性,特意多費了些心思,在上面刻了一個轉(zhuǎn)化陣,能夠翻過來吸收攻擊的陰煞之氣,轉(zhuǎn)化成靈氣,不過現(xiàn)在看來,她還遺漏了一點——厲鬼跟不要命似的非要擠進(jìn)去,法器吸收的陰煞之氣過多,靈氣充盈,反補到薛光宗身上,反而讓他整個人血氣充盈,有些承受不住。
可以說,想下手的人沒對他造成什么傷害,反而是護(hù)身的法器差點撐死他。
蕭林下的嘲諷讓人暴跳如雷。
哪怕她說的是事實。
那人躲在陰煞之氣中,怎么都不敢相信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能這么厲害,她悄然無聲的找到他所在的位置,要不是她故意弄出聲音,恐怕這會兒自己仍一無所知。
他咬咬牙,在知道雙方的差距后,他心生退意,可已經(jīng)到手的人就這么放棄,實在太可惜。
這個念頭才剛生出,蕭林下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身形一晃,下一秒就出現(xiàn)在了薛光宗的身邊。那人感受到蕭林下移動時幾乎沒有靈氣波動,要不是他眼睛看著,恐怕都看不出她在行動!
顧不上震驚,他是真的意識到蕭林下遠(yuǎn)不是自己可以匹敵的,包裹住他的黑氣劇烈的翻涌起來,他要逃了!
捆綁住他的繩子自動脫落,蕭林下伸手扶住倒下來的他,連個眼神也沒有施舍過去。
但原本圍繞在薛光宗身邊的那些靈氣卻跟長了眼睛一樣,化為一陣清風(fēng),看似溫和,卻將那個人完全困在原地,無法向前或者向后移動,他絲毫不懷疑這些徐徐吹拂的清風(fēng)中隱藏的殺意,只要他敢動一下,恐怕就會被絞得連渣渣都不剩。
更可怕的是,縷縷清風(fēng)吹來,緩緩地吹散了他周身包裹的陰煞之氣。
這種不是一次性猛地吹開,而是抽絲剝繭,一層層的吹散,甚至都能感受到微風(fēng)吹在他臉上,慢慢劃過的尖銳的疼痛感,冷汗混著傷口流出的血順著臉頰留下,他從沒意識到,除了直接用武力來虐人意外,明明對方什么都沒有做,他就已經(jīng)覺得自己被千刀萬剮,不戰(zhàn)而有退意,生怕對方繼續(xù)下去。
蕭林下的注意力依然在薛光宗身上。
過多的靈氣散開,薛光宗身體的溫度就降了下來,很快恢復(fù)了正常,神智也逐漸地清醒。
他的眼睛有了焦距。
“……”薛光宗第一眼就看到了蕭林下,“姐?!”
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是被攬在懷里,尤其是自己渾身都濕透的那種黏糊勁兒,他趕緊站起來,沒想到被綁了這么久,他雙腿還是麻木的,血氣不同,站起來的動作又太大,一時間沒有站穩(wěn),多虧了蕭林下及時扶著。
一聲“謝謝”還沒說出口,薛光宗就感覺自己被橫過來。
蕭林下覺得薛光宗一時半會兒還沒恢復(fù),索性把他抱起來。至于他身體里那只惡鬼,在蕭林下靠近的時候已經(jīng)徹底被法器給消滅了,連最后一絲鬼氣都被凈化干凈,化成清風(fēng),困住了對手。
“……”堂堂八尺男兒,薛光宗有種莫名的羞意,一時間什么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兒。
蕭林下抱著薛光宗,轉(zhuǎn)身就走。
“誒!等等!”薛光宗疑惑的抬頭。
蕭林下低頭給了他一個眼神。
薛光宗指了指她身后,“那個人怎么辦?”
“我會看著辦的。”蕭林下說道,看他沒有別的疑問了,直接就抱著他翻墻而出。
從蕭林下翻墻進(jìn)大院,到她抱著薛光宗出來,前后不超過半小時。
陸河他們周圍畫的圓圈還散發(fā)著微弱的光亮,沒有完全隱去,三人怕遭到攻擊,一不小心自己作死跑出圈,三個人相對而坐,互相拉著對方的手,不敢松手,甚至沒人敢朝外面看一眼。要是人再多一點,圈子再大一點,大伙兒都能在里面玩丟手絹的游戲了。
蕭林下和薛光宗翻墻而出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一一幕。
薛光宗:“……”忽然覺得自己也沒有那么羞恥了。
他小聲的示意蕭林下把自己放下來。
蕭林下看他恢復(fù)了不少,畢竟吸收了那么多靈氣,也算是因禍得福,在薛光宗體內(nèi)的靈氣恢復(fù)正常之前,別說出過汗冷風(fēng)一吹會感冒,他大冬天穿一件襯衫也不會覺得冷,除了渾身充盈的靈氣,他會更容易被其他各種鬼盯上,誤認(rèn)為是大補。
不過薛光宗有法器在身,很少有不長眼的惡鬼會纏上來,蕭林下也就沒有告訴他。
“我們回去吧。”蕭林下提醒圈子里一動不動的三人,等了一會兒,看他們沒有反應(yīng),她又說了一遍。
第一遍聽到蕭林下的聲音時,陸河他們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直到第二次又聽到了蕭林下的聲音,三人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就是蹲的久了,腿有點麻木,三人相互攙扶著,小董一手扶著陸河,一手扶著高文斌,只覺得此刻仿佛自己的人生巔峰。
陸河說話聲音都不自覺放大,“救、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