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蕭肅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恩古夫,方卉澤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還有思想,是愛他還是恨他……“蕭肅”這個概念,在方卉澤的人生里,已經(jīng)不具有任何生物學(xué)的意義,而是成為了一種抽象的圖騰,跟郝運來每天祈禱的虛無神明一樣,只要存在就夠了,根本無所謂真實。
可悲、可笑,更加可怕。
“跟我走吧,我說過要救你的,我一定做得到。”方卉澤將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許,起身推著他往湖邊走去。
一艘船泊在一個用石頭隨意砌成的小碼頭上,方卉澤跳過去,搭了一塊木板,將蕭肅推到了船甲板上。
“別動,等我拿行李。”他跳上碼頭,往越野車走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撤掉那塊木板。
這也許是最后的機會了……蕭肅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一橫,立刻轉(zhuǎn)身往船艙里走去。這種船他還算熟悉,大學(xué)的時候幫蕭然安排過一次水上生日,后來有一陣心情不好,還租了一艘在瓏水河上住過一陣子。
方卉澤拖著行李箱回來的時候,蕭肅已經(jīng)回到了甲板上,裹著大衣,靜靜遙望著對面的山巒。
“去船艙里吧,甲板上冷。”方卉澤把行李箱放進船艙,從風衣內(nèi)袋里掏出鑰匙,準備開船。
一陣風吹來,船搖晃了一下,方卉澤打了個趔趄。蕭肅的輪椅沒有鎖輪,往左側(cè)一滑,重重撞在扶欄上,整個人立刻被甩了出去,越過扶欄,往船下墜落。
“啊!”蕭肅驚叫一聲,雙手揮舞著抓向護欄。方卉澤眼疾手快,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抓住了他的大衣,將他連扯帶拉拽了回來。
兩人抱在一起摔在甲板上,方卉澤驚魂未定,喘了好幾口氣才抬起身:“你怎么樣?”
蕭肅仰天躺在他身下,呼吸出乎意料地勻凈,雙眼定定看著他,漆黑的瞳仁倒映出星子的微光,又冷又亮。
方卉澤在那盛著星光的眸子里沉了一秒,或者只有半秒,悚然一驚,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鑰匙呢?”方卉澤手忙腳亂地摸了把衣兜,又抓住蕭肅的手打開,冰涼的手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鑰匙呢?!”方卉澤抓著他的衣領(lǐng)喝道,“給我!”
蕭肅一語不發(fā),單薄的嘴角緊緊抿著,眼中是冷漠的決絕。
“你!!”方卉澤爬起身,跑到剛才的護欄邊往下看,只見水面幽深,暗得看不清顏色,一圈漣漪緩緩蕩開,仿佛一個殘酷的嘲弄。
“你真把鑰匙扔下去了?”方卉澤難以置信地看向蕭肅。
蕭肅已經(jīng)爬了起來,靠在另一側(cè)的欄桿坐在地上,隔著甲板看著他,一語不發(fā)。
“你這個……”方卉澤氣結(jié),但時間不等人,暫且顧不上找他麻煩,立刻開始脫外衣,準備下水去撈鑰匙。
一轉(zhuǎn)身的工夫,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哨響,抬頭,只見一枚紅色信號彈飛速升起,在黛青色的天穹下爆開一團醒目的焰火。
“你他媽瘋了?!”方卉澤將風衣狠狠摔在地上,沖過去搶下蕭肅手里的信號槍,一把扔進湖里。
但他知道一切都晚了,這么黑的天空,這么亮的焰火,方圓幾十公里內(nèi)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為什么?”方卉澤抓著蕭肅的胳膊將他拖起來,狠狠搖晃著,“你從哪兒找的信號槍?你他媽到底想干什么?”
蕭肅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眼光是堅不可摧的冰冷。
方卉澤將他推倒在甲板上,重重抽了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