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出身的江南顧家,因為族中每隔幾年便會出現(xiàn)一兩個進(jìn)士,顧家成了當(dāng)?shù)孛T望族,每年都許多人慕名前來尋求指點。
估摸天資聰穎,又是族長之子,幾乎從會開口說話開始,接觸的便是四書五經(jīng),家中長輩也最喜歡教授他科考相關(guān)的姿勢。他所擁有的資源與厚待,讓族中子弟心生嫉妒,但他們又礙于家中長輩而不敢針對他,于是只能互相抱團(tuán)取暖,順便孤立他。
顧墨以前不懂,因為從小聽著父親說著族長職責(zé),對自己的同輩往往寬容厚待,且對他們不吝幫助,哪怕耗費自己寶貴的讀書時間,甚至因此被長輩指責(zé)也在所不惜。
但一次意外,他竟從旁人口中得知族中同輩對自己頗有怨言。
顧墨重情,突然遭受如此打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緩過來。
更何況,顧墨對科舉做官從來就沒什么興趣。他極度熱愛丹青,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之付出一生。但對顧家來說,一個會畫畫的天才,遠(yuǎn)遠(yuǎn)不及一個能考中進(jìn)士的讀書人來得重要。
于是上課走神,學(xué)業(yè)停滯不前也變成了理所當(dāng)然。
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原本被所有人仰望的顧家天才就傷仲永一般,泯然眾人。
面對族人驟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顧墨沉默以對,只是之后便時常到郊外金山寺小坐。那里遠(yuǎn)離塵世紛擾,又不甚出名,極少有人到廟中參拜。
他一個人在寺中打坐,往往能消磨一整天的時間。
原本顧墨以為,自己可能就這么低迷下去,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機(jī)會。
然而一次意外,金山寺來了一對誤入的母女。
為母者英姿颯爽,眼神堅毅,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望之生畏;為女者特立獨行,面色冷淡,仿若萬事不過心,只有她母親提起她感興趣的話題時,她才會低聲附和,極偶爾的情況,她才會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但那個笑,卻讓顧墨一眼萬年,自此再不能忘懷。
顧墨愛上了那個陌生女子。
兩人沒說幾句話,年長者便察覺到了藏在角落陰影處的顧墨,直接讓他出來見人。
那一刻,顧墨只覺得羞慚。
身為飽讀詩書之人,他竟不懂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君子之道。
但更多的,還是驚慌。
在走出來的前一瞬,顧墨還在擔(dān)心自己的不禮貌之舉是否會讓那位妙齡女子心生不滿,并由此對自己產(chǎn)生不好的觀感。
可顧墨失望了,因為那位少女與他頷首打過招呼便轉(zhuǎn)身去了觀察寺廟大殿中的其他裝潢,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
反倒是她的母親似乎察覺到了他態(tài)度異常,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玩味。
顧墨紅了臉,視線卻還是忍不住往少女的身上瞟。
奇怪的是,少女的母親竟也不覺得他的行為冒犯,不但不曾讓人驅(qū)趕他,甚至不曾制止他的無禮之舉。
后來還是顧墨自己在對方的打趣的目光中敗退,選擇了告辭。
他到寺廟后院等了半個時辰,幾乎是掐著點兒來了前院,想要與那對母子告辭,也想要知道對方身份。
若是可能,顧墨也想上門拜訪。
在那半個時辰的時間內(nèi),顧墨想了很多,比如他再見到那母女二人究竟該如何打招呼,該怎么巧妙地問出對方家世身份而又不讓她們覺得冒犯,該如何討好少女的男性親友,該怎樣做才能將少女成功娶回家中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等到來到前院,卻發(fā)現(xiàn)早已人去樓空。
不過萍水相逢,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姓氏,大約再也遇不上那位少女了吧
那一瞬,顧墨的心里瞬間被巨大的空虛感淹沒。
若是能再見到對方,就好了。
顧墨失魂落魄地回了顧家,足足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三個日夜。
再出來,他便一掃之前頹喪,整個人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似乎再次成為了之前那個驚才絕艷的顧家公子。
這一年,林宛將滿二十五歲。
因為在工部研發(fā)了許多于國于民都有大作用的器械,林宛以女子之身晉升虞衡清吏司郎中,掌制造、收發(fā)各種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鑄錢,是工部四司之一,是工部頂頂重要的職位。
林宛事業(yè)得意,感情生活便成為了許多人關(guān)注的重點。
其中不乏原本對她看不上眼,卻因為覺得她前途遠(yuǎn)大,想要為家中不成器的兒子聘娶回家讓兒子吃軟飯的。
既不用入贅,又能享受入贅的福利,何樂而不為
然而無論是林宛自己,還是她的父母都毫不猶豫拒絕了。
林宛甚至放出話去,說是終身不嫁。
終身不嫁那不成老尼姑了這怎么可以
這些不僅僅是那些不懷好意之人,就連真正關(guān)心林宛之人也上門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