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衾的眼瞳色彩,是所有人看到都會驚嘆的美。
淺帶棕灰,瞳孔較普通人的大,再加上眼型狹長,便顯得十分艷麗。此刻,因笑而染上了溫吞繾綣的情愫,她長睫扇動,仿佛一只翩跶的花蝶,在日光碎入眼瞳的那一瞬間,繁花似錦,傾灑動人。
她輕輕彎唇笑著,目光平靜,十分冷淡且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
虛偽是她的面具。
她的笑意絲毫不改,沾染了水漬的唇瓣盈盈,她手中的蘇打水易拉罐搖搖晃晃發(fā)出叮咚水聲,聲音從她喉中吐出,有著極為不易察覺的疲倦與漠然。
“陳總,又見面了。”
易拉罐的罐身很涼,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因用力而顯得發(fā)白。
陳凌峰的目光從她的臉劃到她的肩胛、她的手臂,最后到她的手。
他這時候才開口:“蘇衾,你剛才是和旭鋒見面了?”
蘇衾扯了一下唇角:“這不是你們求我來的?”他又何必明知故問?
她倦倦地合了一下眼,在陳凌峰復(fù)雜的目光下說道:“我和他的談話結(jié)束了,夏警官陪同我一起來,若你有什么想問的,去問夏警官。”
“回見,陳總。”
她把剩下半聽蘇打水丟進垃圾桶。水在垃圾桶里濺了出來,淅淅瀝瀝的,空氣里似乎還有氣泡炸開的輕微聲響。
蘇衾抬腿信步,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她準備回家。
然而還沒等她走過,她的手臂就被一只大手擒住。
陳凌峰的聲音緊緊繃著,他仿佛難以置信,說:“你拒絕了律師的和解協(xié)議。”
蘇衾在他并未看到的地方,瞇起眼睛,對上過分熱烈的太陽。
她答:“是。”
又在他想說什么時,她抖落他的手,克制且冷淡地說:“我拒絕了,你覺得很奇怪嗎?”
是的,誠然陳凌峰聘來的律師在后來給她的和解金額非常高,但是她看都沒看,就直接拒絕了。
在這件事情上,陳凌峰以為他能靠金錢解決一切——不管是靠和解協(xié)議獲得公訴法庭上的一點點降罪可能,還是在她接受和解后大肆宣傳此事,給無數(shù)股民再相信鼎達房產(chǎn)的信心。
他以為他可以。他以為她會接受。
但是他想錯了。
蘇衾沒有那么缺錢,也沒有那么喪失底線。
在這本以林馳云、夏小天為主角的刑偵破案小說中,她蘇衾只是一個社會關(guān)注度極高的惡性案件中的受害人。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得到的訊息只有小說里寫的只言片語。
譬如“前男友數(shù)量多過一掌之數(shù),且各個是有名的富人”,再比如“眾人覺得她是個趨炎附勢的拜金女”,亦或是“出賣身體,靠男人上位”。此類評價她的話,都是負面,蘇衾看過,并不放在心上。
她不去細究這背后有沒有什么內(nèi)情,也不想告訴別人她的“拜金”外表下究竟是怎樣的真實,她與陳旭鋒的戀情又是怎樣“渣男意圖征服浪.女,卻馬失前蹄先愛上了她,并為愛癡狂為愛發(fā)瘋”的狗血劇情。
她一句都不想說,一句都不想解釋。
因為她知道,只懂跟隨輿論袒露惡意的人,在看過這些聽過她的解釋后,也依舊會抱著“受害者有罪論”,惡毒地詛咒著她該去死,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會怒罵她,因她之過而讓一名出色、優(yōu)異的富二代進了監(jiān)牢;而心中有桿秤的人,就算不贊同她過去的行為、放蕩的感情世界,也依舊會執(zhí)著認為“受害者有罪論”是錯的,在這樣的案件里,人們應(yīng)該專注的并非是受害人的過往污點,他們不該因此而利用輿論攻擊她,他們都認為陳旭鋒的行為哪怕再過形式正義,也是一場不可饒恕的犯罪。
人性如此,對立中帶著坦蕩蕩的惡意與善意,她從不抱怨,也從不抱有希望。
日光之下,黑暗依存。
陳凌峰:“……那你究竟想要怎樣?”他的語氣很復(fù)雜,蘇衾有那么一瞬以為他氣餒了。
她轉(zhuǎn)過頭,冷靜地看著他,第一次問出了她一直疑惑的事。
“你究竟有多愛他,能為他做到不顧總裁的尊嚴和形象,在大眾面前拋下臉面嘲諷我,又在無計可施時,近乎懇求問我想要怎樣?”
她的話曖昧不清,帶著纏繞的惡意中傷。
將他們的關(guān)系闡述得近乎禁斷。
蘇衾想,她這張破嘴算是改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