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喝多了”動作比腦子要快, 何棲遲趕忙跑到林澤宴的另一邊, 剛把他的胳膊抬起來,林澤宴身子往這邊一歪,順勢掛在她的身上了。
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 自然又流暢。
“今天的宴會比較重要。”鐘笙言簡意賅“林總喝了很多酒。”
林澤宴很瘦,但是架不住個子太高,壓下來的時候何棲遲瘦弱的肩膀有點撐不住。
林澤宴是真的醉了,伏在何棲遲的肩頭,一言未發(fā),很安靜,灼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 從單元門到電梯短短一段路, 何棲遲身上已然出了一層薄汗。
鐘笙扶著林澤宴進了電梯,讓他靠著墻壁分擔一點重量。
他的頭發(fā)有些凌亂,襯衫因為方才的拉扯開了三顆扣子,露出脖頸處一片皮膚。
喉結, 鎖骨,在緞面黑襯衫的襯托下,皮膚白得近乎瘆人,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下面的部分摻了些許緋紅色彩,看上去像是一顆熟透了的桃子, 沾著露水, 沁著香氣。
引人犯罪。
他往旁邊動了動, 脖頸上那一圈亮晶晶的東西掉了出來。
是他戴著的一條項鏈,簡單的六角星,像是俯視的一座冰山,映在烈日下晶瑩而清冷。
為什么會這么眼熟
有一種深刻進骨子里的熟悉感,可她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里見過。
就在這樣的瞬間,林澤宴猝不及防抬起頭來。
一雙鷹眼,透過凌亂發(fā)絲,凌厲而準確的攫住何棲遲的目光。
他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酡紅,琥珀色的眼睛比平時還要明亮。
何棲遲“林先生”
何棲遲在他眼前擺了擺手“林先生”
林澤宴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答話,也沒有什么反應。
“叮”
電梯到了。
鐘笙和何棲遲一起跌跌撞撞把林澤宴扶到門口,開了門,鐘笙扶著林澤宴進去。
一直到把他放到床上,脫了鞋。
鐘笙松了口氣,直了直腰“何小姐,那我就先告辭,感謝你的幫助。”
何棲遲搖搖頭“沒事。”
鐘笙很快離開,留下何棲遲和林澤宴兩個人。
林澤宴似乎睡得很不舒服,閉著眼,蹙著眉,臉上的潮紅在燈光下更加明顯。
何棲遲看看他,再看看門口,又回來看看他。
猶豫著。
“就這么把你扔這么真的沒有關系么”何棲遲往前走了幾步,坐在他的床邊,開口輕聲喚道“林先生阿澤”
林澤宴眉頭緊鎖,在被子里動了動。
“醒了嗎難受嗎”
林澤宴還是沒有睜眼,似乎說了句什么,聲音很低,何棲遲沒有聽清,往前湊近一些。
“嗯說什么”
林澤宴不說了,何棲遲直起身子,嘆口氣,到洗手間洗了一個毛巾出來。
從眉骨到鼻尖,從額頭到臉頰,再到薄唇,到下巴,細細幫他擦了一遍。
在他的太陽穴到發(fā)際線的位置,有淺淺的一道傷疤,已經(jīng)過了許久,不算深,但是位置再偏一點點,就是太陽穴正中了。
當時,應該千鈞一發(fā),很危險吧
是怎么受傷的呢
何棲遲收回目光,把毛巾放回去。
“渴很渴”林澤宴迷迷糊糊的,似乎醒了一點,又似乎睡得更沉了。
“什么”
何棲遲再一次湊近,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林澤宴亂動的時候,唇瓣從何棲遲的耳郭一掃而過。
很輕,很淺。
像是羽毛輕輕拂過。
何棲遲卻像觸了電一般,猛地直起腰來,從耳朵開始,臉頰,脖頸,瞬間爆紅。
“啊,呃,水。”
臉龐熱得像是發(fā)了燒,被他的酒氣醺醉了,血液沸騰,頭都有些暈暈的,倒水的時候,手抖得差一點倒到外面去。
何棲遲端著水杯,坐到床邊把他扶起來,林澤宴這時候倒是老實,乖乖靠在何棲遲懷里,低頭,把一杯水喝了干凈。
“還喝不喝了”
林澤宴惺忪的睜開眼,“棲遲”
何棲遲一驚“你,你醒啦”
你還記得你剛剛干了什么么
好吧,看眼神應該是不記得。
何棲遲“你現(xiàn)在難不難受想吐么”
林澤宴很緩慢,很緩慢的搖了搖頭。
何棲遲有一個瞬間被他搖頭的樣子可愛到了。
就那么一個瞬間。
“那你現(xiàn)在好好睡,我先回去了。”
林澤宴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是單純的看著她。
何棲遲只當他是默認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
林澤宴坐在床上,下半身蓋著被子,襯衫亂七八糟的歪著。
燈光映在他的眼睛里,照亮里面無法掩飾的落寞。
何棲遲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疼痛鈍鈍的,連綿不斷。
“你想讓我留下來陪你么”何棲遲輕聲問道。
以前的許多許多次,何棲遲都不知道,自從她轉身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只要她回一次頭,就會知道他有多么不希望她走,只要她回頭,就能看到他一直在等著她。
可她沒有。
一次都沒有。
現(xiàn)在她的聲音那么溫柔,借著淡淡酒意,林澤宴猝不及防濕了眼眶。
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眼眶紅得讓人心里發(fā)酸,晶亮的淚水在眼睛中打轉,眼前的事物已經(jīng)模糊了,可他還是執(zhí)拗的睜著眼睛不肯低頭。
就這么直白的盯著她看。
看不夠。
生怕自己一轉頭,她就又走了。
又離開了。
那樣就真的是要了他的命。
何棲遲被他突然的淚水嚇了一跳,“怎么了”
快步走過去,還沒到他身邊,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把她扯進懷里。
兩具身體緊緊相貼,一絲縫隙都沒有,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抽噎。
他的手臂還在不斷收緊,恨不能要把她揉進血肉里,再也不分開。
“阿澤你怎么了”何棲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xiàn)在的聲音有多么溫柔。
溫柔到林澤宴近乎控制不住自己想吻她的欲望。
“我怕。”
男人出口的聲音都是略略顫抖著的,聽得何棲遲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疼得快要窒息了。
“怎么了為什么怕”何棲遲掙開了一點點。
林澤宴眼中的淚水已經(jīng)褪去,眼睛還是有些發(fā)紅。
她看不到,他握在身后的拳有多么用力。
“我不想一個人。”林澤宴說話的時候身子略略搖晃了一下。
何棲遲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林澤宴還醉著呢,所有情緒都被放大,也許現(xiàn)在說得都不能當真,又或許,現(xiàn)在說的才是真的。
身居高位已久,俯瞰萬山之巔,都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