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官道上, 一輛兩匹馬拉的青棚馬車正頂著北風煙雪朝著京城的方向一路疾行,按照馬車的速度,子時前必能趕回京城。
突然,車廂里傳來一陣陣驚恐的喊叫聲“二爺您怎么了您可別嚇奴才, 二爺, 二爺武大快停車, 二爺不好了。”
“吁”一陣吆喝伴隨著馬匹的嘶鳴和車身的顛簸過后,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
武大一個側(cè)身翻下馬車, 朝后車廂跑去,一把拉開車廂門, 問道“二爺怎么了”
定睛一瞧, 只見賈珠歪倒在旺兒身上, 雙眼緊閉, 臉色慘白,已經(jīng)人事不省,胸襟上暈染著一大團的暗紅印記,散發(fā)著濃郁的血腥味。
“這怎么會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二爺可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身手極好,又有著豐富的江湖行走經(jīng)驗的武大這會兒面對著眼前這詭異的場景,不禁有些陰謀論。
旺兒急得一腦袋汗, 聽武大問話,忙回道“不曾不曾,二爺一直歸心似箭,別說吃東西, 就連一口水都不曾喝過,我、我實在是不知道二爺為何突然就吐血昏迷了。”
武大眸子微瞇,細細觀察旺兒面部表情,見他不似說謊,心里的懷疑倒是消了不少。
武大站在馬車下,前后左右看了看,四周黑漆漆一片靜謐荒涼,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前方極遠處有幾處微弱的燈光,便建議道“前面大約十里處有個驛站,咱們先去驛站入住,再想法子請個大夫給二爺看看。”
旺兒這會兒手腳冰涼,渾身顫抖,早就驚的沒了主意,自然沒有異議,一切都任由武大安排。
武大上了車,趕著馬車再次上路,心里卻忍不住開始罵娘了。
娘的,想他武大,浪跡半生,江湖人稱黑鷂子,自幼習得一身武藝,唯喜好仗劍江湖,四海漂泊,做一位大義之俠。
若不是曾欠了賈政一個天大的人情,也不會為了遵守承諾甘心被賈政驅(qū)使五年,更不會淪落到為一個腦子被驢踢了的毛頭小子做車夫和保鏢的境地。
想起后車廂里吐血的那位,又想到這些天他樂意不樂意都聽進耳朵里的真愛至上的腦殘論調(diào),武大深深地覺得等回去后他有必要提醒賈政一下,好好查查這位的血緣出身。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憑他對賈政那廝的了解,竟能生出賈珠這樣讓人一言難盡的兒子,情況確實是很詭異了,怎么想都覺得不太合符常理。
馬車很快到了驛站,一番折騰后順利入住,驛站管事得知了一行人的身份,丟下喝了一半的小酒,趕忙吩咐下人燒熱水,造飯菜,請大夫。
大夫診脈后的表情比較耐人尋味,斟酌了老半天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人脈象平穩(wěn)有力,氣血旺盛,外傷內(nèi)傷均無,身子好的不能再好,至于為何莫名其妙就吐血昏迷,他實在是毫無頭緒,一腦門子的問號。
“這請恕在下醫(yī)術(shù)淺薄,實在沒看出這位公子有何不妥。”
在他看來,除去吐血這一遭,這位爺?shù)陌Y狀分明就是睡著了嘛,一覺醒來保管他生龍活虎活蹦亂跳。
旺兒對大夫的診斷尤為不滿,拽著大夫不依不饒非讓人家給開方子,大夫沒轍只好開了副強身健體的方子,反正也喝不死人,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大夫,病人家屬的要求還是要盡量滿足的嘛
給賈珠灌了藥,武大扔給管事一角銀子,要了幾個菜和一壺酒,在賈珠屋里的圓桌上吃喝起來,期間還拉著不太情愿的旺兒一起,“你得先把自個喂飽嘍,才有體力去照顧你主子,否則就依你這副弱不禁風的小體格,嘖嘖”
武大略嫌棄的語氣激的旺兒怒火中燒,沖到桌邊,撕下一個雞腿就往嘴里塞,憤怒的小眼神直往武大身上欻欻。
這人忒可惡,不幫忙不上心就算了,還竟說些風涼話,若不是他還搞不清武大的真實身份,早就跟他嚷嚷起來了,府里那些二等以下的小廝仆婦可沒人敢同他大小聲,如何也得給他三分臉面。
這個武大長著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平時在府里也從未見過,還是這次二爺出門前二老爺專門指派過來的,想必一定是有著什么與眾不同之處,旺兒也不傻,終究不敢輕易得罪人。
最后,兩人吃著菜,喝著酒,烤著火,時不時地再瞧一眼在床上挺尸的賈珠,一夜就這么慢慢過去,漸漸地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
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來到了
賈珠從睡夢中醒來,歪頭就瞧見一旁正拄著手肘打瞌睡的旺兒,環(huán)視了一圈四周的環(huán)境,挺陌生,不知身在何處。
這一覺睡得尤其踏實,賈珠這會兒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是輕的,再沒了往日那種沉重滯澀的感覺,抻了個懶腰,坐了起來,伸手在旺兒的腦袋上拍了一下,大聲道“醒醒,醒醒,天亮了。”
“唔哦啊”
旺兒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看見自家二爺正瞇著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個激靈便清醒過來,高興道“二爺您醒了怎么樣,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賈珠穿上鞋子下了床,來回走了幾步,又揮了揮胳膊,笑道“好的不能再好,哪里會不舒服。對了,這是哪兒咱們不是快馬加鞭趕回去過年嘛,怎么如今還沒回府呢可惜除夕夜未能趕回去,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定是要擔心了,荀兒還盼望著同我一起守歲,我竟然失信了,他這會兒指不定得多難過呢你去告訴武大,趕緊套車,我們這就啟程,盡快趕回去,爺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啊”
旺兒一臉的茫然,看著精神頭十足急切難耐的二爺,腦子里的問號越來越大,明明昨兒還堅持頂風冒雪連夜趕路,嚷嚷著回京后先去小院看姨奶奶和孩子,陪那母子倆守歲的二爺,怎么睡了一覺竟對那對母子不聞不問了呢這態(tài)度也變得太快了吧
“二爺,姨奶奶那邊”旺兒忍不住給提了個醒。
“姨奶奶什么姨奶奶哪兒來的姨奶奶你小子敢滿嘴胡吣壞了爺?shù)拿暎幌牖炝耸前少Z家的規(guī)矩難不成你忘了爺除了你們奶奶連個通房都沒有,又哪來的姨奶奶”
賈珠如同看智障一樣看著旺兒,沒忍住手癢,一個腦瓜崩彈在他的腦門上,手勁兒有點大,旺兒腦門上頓時紅了一塊。
旺兒傻了,呆呆地看著賈珠,淚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下來,心里更是咯噔咯噔的。
還是盡快回府請個太醫(yī)來看看吧,二爺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賈珠的回歸將賈家大年節(jié)的喜慶氣氛推到了至高點。
自此,賈姓子孫一個不落全員到齊,一個人丁興旺喜慶熱鬧的圓滿大年由此徐徐展開。
旺兒私下尋了賈政匯報了賈珠的情況,并請求請?zhí)t(yī)為賈珠詳細診治一番。
賈政聽了旺兒的述說,心頭一陣無力,只感覺有一萬頭草泥馬在馬勒戈壁大草原上來回奔騰,這會兒也已經(jīng)無力吐槽,這個扭曲的世界有著太多的奇幻詭異之處,只靠他所涉獵的科學知識已經(jīng)無法解讀和詮釋那深層次的奧義了。
算了,愛咋咋地吧若賈珠真就將那段記憶忘了,也未嘗不是好事。
賈政無力地揮退了旺兒,大過年的,還是回家過年去了,小小年紀少操點心,容易老
至于自家那個傻兒子,先觀望著吧,看表現(xiàn),若是恢復正常還好說,若是反復無常,那就別怪他出手了,到時候變成傻子呆子,那也別怪他,就自求多福吧
賈珠“”您真是我親爹,我謝謝您了唉
賈母是賈家如今輩分最高年歲最長的長輩,也是過年時表現(xiàn)的最開心興致最高最有玩樂心的一位。
一大早賈母等人從宮里朝拜回來,用了早膳,祭過祖,滿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下人就開始依次給賈母拜年。
賈母裝扮的喜慶又華貴,樂呵呵地端坐在榮禧堂大廳首位的金絲楠木軟椅上,旁邊桌上放著滿滿一大匣子的紅包,按照花色樣式不同分門別類地整齊擺放著。
最先拜年的就是賈赦夫妻,然后是賈政夫妻,幾人面色迥然地接過賈母手中的紅包,紅著臉在賈母的下手邊坐了下來。
真是太難為情了,都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居然還有紅包拿。
對此賈母表示甭說是祖父祖母,就是做父祖母,那也是她的兒子兒媳,她這個做娘的給個紅包壓腰,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賈政臉皮厚,也不在意,開心還來不及呢,他也不用異能查看紅包里面是什么,只因未知才會帶來驚喜。
賈母給三個子女準備的過年紅包從來就不是簡單俗氣的金銀,而是你永遠也無法猜到的花樣和小驚喜。
賈政小心翼翼地將紅包收好,準備回去稀罕夠了就放進自己的百寶箱。
他的百寶箱里裝著從他出生那年起賈母每年給的壓腰紅包以及長輩兄妹們在他人生的重要時刻送他的各式禮物,都是些有回憶有生活又有意義的物件,是他這輩子珍而又重的珍藏。
賈母的紅包他由衷地希望能再領(lǐng)個十年,因為他要將驚喜和幸福攢滿百寶箱。
賈赦賈政夫妻拜完年之后便輪到以賈瑚夫妻為首的賈家第三代,按照排序一次進行。
大爺大奶奶賈瑚容槿
二爺二奶奶賈珠李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