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真乖。”厲長生溫聲說道“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荊白玉聽不懂, 不過他現(xiàn)在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待在厲長生的身邊, 感覺厲長生的聲音非常非常的溫暖,讓他怎么聽都不會覺得厭煩。
厲長生瞧著荊白玉甜甜的笑容,又輕聲自言自語,道“小白,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恢復(fù)的,一定。”
荊白玉是為了厲長生, 才毫不猶豫的讓滌川園軍立刻離開都城前往支援,也是為了不成為厲長生的拖累,才會從山頂跳下。
就算如今荊白玉什么也不記得, 變得與以往完全不一樣,但厲長生絕不會放開他。
厲長生曾經(jīng)對荊白玉說過,他并非荊白玉想象中的溫柔,荊白玉也曾經(jīng)回答,不管厲長生究竟是什么樣子,或者變成什么樣子,他都喜歡。
如今到了眼下, 這句話同樣是厲長生要說的。
“小白, ”厲長生低下頭來, 親了親他的額頭, 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我的小白,我都喜歡。”
十多年前, 厲長生接近荊白玉的目的,是想要將這位年幼的小太子,培養(yǎng)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十多年過去,荊白玉長成了他喜歡的樣子。
現(xiàn)在的荊白玉好像一張白紙,一切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乖”
荊白玉挽著厲長生的手臂,靠在他肩膀上,笑的分外開心,道“乖小白乖”
靈雨也不知道厲太傅是如何降服荊白玉的,反正近些日子,荊白玉總是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特別的聽話,讓人省心了不少。
厲長生不在的時候,荊白玉便坐在內(nèi)殿的窗戶前,一直趴在窗口瞧著窗外,懷里抱著他十多年前就最愛的那只頑偶兔子。
荊白玉側(cè)著頭,頑偶兔子也側(cè)著頭,皆是期待的看著窗外,就等著厲長生的身影出現(xiàn)。
“叔叔”
荊白玉低聲道。
靈雨端來了午膳,道“陛下,吃了午膳之后,厲太傅便能回來了。”
“叔叔”荊白玉會說的話還不是很多,但他好歹可以聽懂靈雨說的吃午膳是什么意思。
荊白玉有些小孩子脾氣的不樂意,但小孩子又最是容易欺騙的。荊白玉心想著,若是吃了,叔叔真的能回來嗎那就太好了。
荊白玉當(dāng)下抱著兔子頑偶,乖巧的坐在案幾前面,很主動的拿著勺子,開始席卷午膳,吃的飛快,狼吞虎咽,吃一口就瞧一眼窗外。
“咳咳咳”
吃的太過匆忙,荊白玉突然被嗆住。
靈雨嚇了一跳,趕忙輕拍著荊白玉的后背,道“陛下,可口水罷,慢點吃,小心再嗆著。”
荊白玉咳的滿臉通紅,不過一點也不顯得痛苦,反而神情喜悅。
他推開一些靈雨,指著窗戶的方向,說“叔叔”
靈雨回頭一看,可不是厲長生回來了
從窗口瞧去,正巧能看到厲長生那高大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荊白玉歡喜的跳了起來,跑到窗口旁邊,遙遙的對著厲長生揮手。
厲長生未有先進大殿,也走到窗口邊,道“小白,今天有沒有很乖”
荊白玉用力點了頭,笑的又是甜蜜非常。
果然,只要吃了飯,叔叔就會回來。
厲長生這些日子很忙,荊白玉作為皇帝無法露面,厲長生一面要隱瞞著荊白玉的情況,一面又要壓制著那些躁動不安的朝臣,所以每日都要抽出大量的時間去處理公務(wù),無法一直陪在荊白玉身邊。
不過用膳的時候,厲長生還是會準(zhǔn)時回來,看著荊白玉好好吃飯,再好好的把藥喝掉。
“叔叔最喜歡聽話的孩子。”厲長生說著,隔著窗戶俯下身來,在荊白玉的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荊白玉頓時眉飛色舞,全然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模樣,還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道“叔叔親”
厲長生被他逗笑了,道“等叔叔進去的,好不好”
荊白玉乖巧的用力點頭。
厲長生回來陪著荊白玉用膳,讓靈雨出去休息一會兒。
靈雨前腳才走,沒多一會兒復(fù)又進來,道“太傅,是姜王來了,還有馮先生。”
“讓他們進來罷。”厲長生道。
每日里,馮陟厘都會來給荊白玉診脈,這樣才好每日調(diào)整藥方。姜笙鈺隔三差五便會與馮陟厘一同前來。
那兩個人入了內(nèi)殿來,荊白玉頓時不吃東西,死死抱住厲長生,滿面都是警惕的模樣。
最起先,荊白玉對于姜笙鈺好感十足,看著他恨不得兩眼冒星星。
只可惜,自從厲長生每日里重新噴上愛馬仕大地香水之后,荊白玉就對姜笙鈺甚是無感,只追著厲長生一個人跑來跑去。
這些天,荊白玉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這個叫姜笙鈺的家伙,似乎也很粘著叔叔。叔叔如果要分神,陪著他頑的話,那么陪著自己的時間就會變少。
荊白玉深刻的懷疑,叔叔平日里離開自己,都是去陪姜笙鈺。
所以荊白玉心中非常生氣,一聽到姜笙鈺的名字,就露出警惕和不悅的模樣。
馮陟厘與姜笙鈺走進來,姜笙鈺就感覺自己身上多了兩個大窟窿,被荊白玉“惡毒”的目光盯穿,生疼生疼。
姜笙鈺哪里能不明白荊白玉的意思,當(dāng)下故意要欺負他,走過去坐在厲長生身邊,道“叔叔,我有悄悄話要跟你說,我們?nèi)e的地方說,好不好”
“叔叔”
荊白玉立刻拉住厲長生的手,哪里都不想讓他去,一臉焦急到要哭的模樣。
“哎呦,這就要哭了,這么好欺負啊。”姜笙鈺頓時很有成就感。
馮陟厘在旁邊搖了搖頭,似乎對于姜笙鈺的作法十足不屑。
不過姜笙鈺有點樂此不疲,道“我要與叔叔說的是正經(jīng)事,而且不能叫你聽了去,你可不要耽誤叔叔的事情啊。”
荊白玉抿著嘴唇,雙眼淚泡泡的,眼看著真的就要垂淚。
厲長生拍了拍荊白玉的手背,道“小白,叔叔不走,別聽他胡說八道。”
“叔叔”
這次是姜笙鈺開了口,道“你明明是我叔叔,哪里是什么他的叔叔。”
厲長生伸手摟住荊白玉,抱在懷中拍了拍,好不容易才哄好。
姜笙鈺看的牙直疼,眼皮止不住跳了好幾下。
厲長生安撫好了荊白玉,這才問道“可是有什么正經(jīng)事”
姜笙鈺撇嘴道“若不是有正經(jīng)事,叔叔是不是要把我轟出去了”
厲長生道“你比小白大那么多,怎么還總是喜歡欺負小白若叫旁人聽說了,你的威嚴可要不保。”
厲長生說到這里,旁邊馮陟厘淡笑一聲。
姜笙鈺被馮陟厘給嘲笑了,側(cè)頭瞪了他一眼。
姜笙鈺道“是真的有正經(jīng)事。還不是成國的事情”
厲長生一聽,便明白姜笙鈺要說些什么。
日前喻風(fēng)酌已經(jīng)與厲長生提過,成國虎視眈眈,想要趁著荊白玉療養(yǎng)的這段時間,攻打過來,趁機擴充國土。
荊白玉這副模樣,是無論如何不能露面的,只要一露面,他的帝位恐怕不保,會有更多的人,逼迫荊白玉退位讓賢。
按照喻風(fēng)酌的意思,他希望厲長生能早作打算,干脆取代荊白玉,自己登上帝位,如此一來,大荊穩(wěn)固,成國也就無機可乘。
喻風(fēng)酌是離國人,所以他對于大荊的皇帝到底是不是姓荊,并無太大的感觸。厲長生如今有權(quán)有勢有兵權(quán),自然是皇位不二人選。
不得不說,厲長生聽到喻風(fēng)酌提議的時候,心中跳快了兩拍。
坐上九五之尊,成為天下之主,這恐怕是沒有人會拒絕的事情,尤其像厲長生這般有野心之人,的確對喻風(fēng)酌的提議蠢蠢欲動。
然而
若是自己成了大荊的皇帝,那么荊白玉又該如何
厲長生心中難得有些顧慮,若是荊白玉終有一日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皇位易主,他心中會有什么樣的想法
厲長生并不想讓荊白玉傷心難過。
如今的厲長生,已然掌控了大荊的朝堂,連兵力也全權(quán)握在手中,雖然還有許多不服氣的老臣,可誰也不敢硬著頭皮出頭。
厲長生不過只差一個頭銜,他已然是無冕的人主。
所以最后一步,在厲長生眼中,只是個虛銜罷了,沒有什么用處。
比起那個虛銜,他更在意荊白玉的感受。
姜笙鈺道“成國好像真的要舉兵攻打大荊了,不過叔叔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快馬加鞭送信回大姜,到時候成國一旦發(fā)兵,我大姜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厲長生道“辛苦你了鈺兒。”
“不辛苦。”姜笙鈺道“叔叔才辛苦,每天忙里忙外的,還要照顧荊白玉這個沒斷奶的孩子。”
“鈺兒。”厲長生叫了他一聲。
姜笙鈺這才不怎么甘愿的住了口。
荊白玉雖不知他們在說什么,但是總覺得姜笙鈺肯定沒說自己好話,一直用眼睛死死瞪著他。
“太傅”
靈雨又從外面進來,道“有急報傳來,請?zhí)邓偎偻绿谩!?
“好。”厲長生點點頭,道“我這就過去。”
“估摸著就是成國的急報。”姜笙鈺道“叔叔,我跟你一起去。”
荊白玉已經(jīng)將午膳吃完,厲長生也是該離開去處理正經(jīng)事。
只是荊白玉不樂意,死死抱著厲長生的胳膊不松手,嘴里委委屈屈的低聲叫著“叔叔,叔叔”
“小白乖,叔叔去去就回,好嗎”厲長生溫聲說道。
荊白玉立刻搖頭,將腦袋搖的撥楞鼓一般。
厲長生道“小白要乖,否則叔叔會不喜歡你的。”
荊白玉一聽更委屈了,抬頭去瞧厲長生,又瞧了一眼旁邊的姜笙鈺,露出氣憤的表情。氣憤之中,還略微有一點點的不屑。
那意思仿佛是說,叔叔不喜歡我,難道喜歡姜笙鈺嗎叔叔的眼光怎么會這般差。
姜笙鈺感覺自己被鄙夷了。
雖然很委屈,但荊白玉生怕叔叔真的會不喜歡自己,只好萬分不舍的滿滿松開手。
厲長生道“我很快就回來,小白用了午膳,稍微睡一會兒午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叔叔就回來了,好不好”
荊白玉嘟著嘴巴點了點頭,眼巴巴看著厲長生離開內(nèi)殿。
荊白玉只能跑到窗口去,繼續(xù)眼巴巴看著厲長生的身影越來越淡。
姜笙鈺回頭瞧了一眼,搖了搖頭,道“荊白玉真是聽話的令人發(fā)指”
厲長生聽到,輕輕笑了一聲。
姜笙鈺覺得,叔叔的笑聲也過于寵溺了罷
明明是在帶孩子,叔叔卻好像樂在其中似的,讓人實在費解。
是成國的急報,政事堂中所有人都滿面愁容,氣氛凝重的厲害。
而厲長生是微笑著走進來的,還在回憶著方才荊白玉那委委屈屈,小可憐兒似的表情,果然和十多年前如出一轍。
荊白玉并沒有變
就算“失憶”,就算被系統(tǒng)重置,但他還是他。
朝臣們見到厲長生進入,立刻炸了窩一樣,焦急的你一言我一眼。
“成國真的要打來了”
“厲太傅,陛下身子骨如何這等時候,竟還是不肯露面嗎”
“現(xiàn)在情況十萬火急,我們還是將成國的國君放了罷。”
“是啊,或許還能避免這場戰(zhàn)事。”
“是啊是啊,厲太傅,陛下既然不露面,那厲太傅做主,將下獄的成國國君放了罷。”
厲長生一步步走入政事堂,隨即坐在席間,安安穩(wěn)穩(wěn)的模樣,根本一絲慌亂也無有,仿佛根本未有聽到其他人的話語。
“成國的事情。”
厲長生終于開了口,道“方才我也聽說過了。”
“厲太傅,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事情,還是要厲太傅拿主意”
“是啊,我們這些個老頭子,是沒有辦法的了,還是要看厲太傅的。”
又有幾位老臣開了口,顯然是想要推諉責(zé)任,讓厲長生來頂下成國的責(zé)任。
若是此次,成國真的打來,給大荊造成了什么損失,便是厲長生這個太傅的失職,他們好向陛下參奏厲長生。
厲長生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道“既然大家都讓長生說一說看法,那長生便直言不諱。”
“厲太傅請講”
“我們都聽厲太傅的。”
“是啊,厲太傅拿主意。”
眾人紛紛開口,意見難得的統(tǒng)一。
厲長生微笑著道“按照長生的意思,首先,將那成國國君從牢獄中帶出來。”
“是啊是啊。”
“放了成國國君罷。”
“指不定還能避免這次的戰(zhàn)事。”
旁邊一群迎合的聲音。
厲長生話說一半,繼續(xù)道“來人,去將成國國君從牢獄中帶出來,斬立決”
“是”
守在政事堂門外當(dāng)值的士兵,乃是滌川園軍的士兵,聽到厲長生的吩咐,二話不說立刻答應(yīng)下來。
“不可啊”一個老臣喊了出來。
“決計不可啊”
“太傅三思若是我們殺了成國國君,那成國人還不跟我們拼了”
厲長生冷笑著道“成國不過大荊的附屬國,他們挑釁犯事在先,難不成便要如此輕易放過那大荊的尊嚴何在,以后如何管理其他附屬之國既然成國人想要打仗,那很好,厲某人成全他們。”
跟在厲長生身邊進來的姜笙鈺立刻說道“正是如此,我大姜愿意出兵共同討伐成國。”
“這”
朝臣們?nèi)f萬也無料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陛下還未痊愈,厲長生竟是要對成國宣戰(zhàn)。
“這件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啊。”一個朝臣站出來打圓場,笑呵呵的說道“要不然,我們再寫個奏本,請示一下陛下的意思罷。”
“不必。”厲長生已然抬起手來,道“厲某人的意思,便是陛下的意思。這件事情,陛下已然交給厲某人來全權(quán)負責(zé)。”
他這話絲毫余地也未有留下,強勢的厲害,眾人頓時啞口無言,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目詢了一圈,誰也不知再說什么好。
厲長生看起來狂妄至極,然而若是不如此強勢果斷,只要留下一個小小的缺口,那些個不安分的大臣,定然會尋到突破口,一個勁兒的搞破壞。
不如將所有的可能都否定。
“報”
有士兵小跑著而來,單膝跪在厲長生跟前,手里擎著一個大錦盒。
是剛才離開的滌川園軍士兵。
士兵說道“厲太傅請過目。”
厲長生伸手輕輕一撥,錦盒立刻被打開。
“嗬”
“這”
“人頭”
“成國國君的人頭”
周圍頓時紛紛喧嘩起來,錦盒之中是一顆熱乎乎血粼粼的人頭,便是剛才他們議論的成國國君。
滌川園軍不愧是荊白玉親自訓(xùn)練出來的,所有人做事干脆利索,絕不拖泥帶水。
厲長生剛才吩咐下去,朝臣們還在爭吵猶豫,滌川園軍的士兵,已經(jīng)完成了命令,捧著成國國君的人頭前來復(fù)命。
“你做的很好。”厲長生露出一個淡笑,道“將成國國君的人頭,送回成國去罷。至于尸身。”
厲長生說的極為平靜,眉毛都不曾挑一下,道“碎尸萬段,拋尸荒野。也讓成國人看看,不忠不義的后果是什么。也讓旁的附屬國看看,大荊并不是好欺負的。”
“是”
滌川園軍士兵立刻答應(yīng)下來。
旁的大臣均是被嚇傻了眼,根本一句話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