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辦”
喻青崖頓時急得滿頭是汗, 道“厲太傅他們早就走了我爹也去了”
此次前去接應宛陽王的先頭部隊,不只是厲長生帶人前往, 隨同前去的還有喻風酌。若這真是一個陷阱,他們豈不是都要折在那兒
喻青崖這般一想,已然按捺不住,想要立刻便去追上厲長生與喻風酌。
只可惜喻青崖自己也知道,不論馬匹跑的再快,他眼下才去追人, 絕對是無法趕上的。
“別著急別著急”
陸輕舟口里這般說,想要穩(wěn)住喻青崖,但實則他也需要旁人來安慰一番, 此時此刻腦子里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要出些什么主意好。
若說旁人造反,那都是有些個可能性的。可宛陽王
陸輕舟萬萬無有料到,宛陽王是最有野心的那個
此事大大出乎陸輕舟的預料,說實在的,也在新皇荊白玉預料之外。宛陽王手中兵馬眾多,可比吳邗軍和流安叛軍加在一起都要多上許多。
荊白玉一直以為, 宛陽王是最為忠厚老實之人, 是站在自己這面之人。
再加上宛陽郡主與厲長生關系甚篤, 經常在一起有說有笑的, 荊白玉對于宛陽王的警惕,根本所剩無幾。
如今,措手不及
荊白玉負手而立站在窗口, 他的面頰被冬風吹得有些發(fā)紅,已然感覺不到冷,臉上麻麻木木,只能感覺到無比的僵硬。
“陛下”
靈雨從外面進來,冷的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荊白玉未有回頭,道“可按照朕的吩咐去做了”
“是。”靈雨垂著頭道“已經吩咐好了。”
“太好了。”荊白玉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自從厲長生離開之后,他便仿佛不會笑了一般。
荊白玉感嘆道“太好了,那朕便可放心了”
宛陽王叛變,荊白玉接到密報,立刻讓陸輕舟趕往送信。荊白玉也知道,此時才去通知厲長生,其實已經無有太大的用處,現(xiàn)在必須想到解決辦法。
厲長生的軍隊,是無法抵御宛陽軍、流安軍和吳邗軍三路夾擊的,最為有效直接的辦法,便是增援,立刻派去援軍。
靈雨道“滌川園軍已經按照陛下您的命令,秘密快速前往支援。”
荊白玉緩慢的點了點頭,他眼下能快速調配的軍隊根本沒有太多,若想調配其他軍隊,必然會引來朝臣的矚目,只有滌川園軍,荊白玉可不顧旁人的說辭,在須臾之間便隨意調配。
“只是”
靈雨欲言又止,露出些許不安的模樣。
荊白玉仿佛知道她要說什么,淡淡的回首瞧了她一眼,道“靈雨,你陪了我這么多年,只可惜,我并不是一個好皇帝。趁著如今還未有大事發(fā)生,你出宮去罷。”
“陛下”
靈雨立刻跪拜在地,埋頭不起,道“婢子不走,婢子會繼續(xù)陪著陛下的陛下與厲大人,當年對婢子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婢子不敢忘懷,愿意生生世世,伏侍在陛下您的身邊。”
荊白玉嘆息了一聲,道“靈雨你可知道,滌川園軍一走,都城危矣,皇宮危矣”
宛陽王的目標,絕不是厲長生。
宛陽王有宏圖大志,他想要做大荊的皇帝,想要一步登天。他的目標
是都城。
是皇宮。
是荊白玉。
荊白玉心知肚明,宛陽王調遣兵力前往厲長生那面,不過是想要聲東擊西。他設下了一個圈套,就是要荊白玉心急心焦,逼迫荊白玉調配軍隊支援厲長生。這般一來,都城定然空虛,可尋機會一舉拿下,長驅直入。
荊白玉是個內明之人,他哪里能不知道宛陽王在想些什么,他都明白
但是
荊白玉卻還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厲長生犯險。
明知是個圈套,可與厲長生的安危比起來,一切都不再重要。
荊白玉明白,宛陽王聽說自己將滌川園軍調配離開之后,定然會快速直取都城,自己恐怕就要守不住這座皇宮。
荊白玉嘆息道“靈雨朕果然根本不適合做什么皇帝”
荊白玉幾乎一出生便是太子,先帝唯一的皇子,唯一的繼承人。
然而老天爺跟他開了個天大的頑笑,荊白玉根本不是大荊皇室血脈。
他做了十數年的太子,一直認為,自己會是個當之無愧的帝王,一定能將大荊治理的妥妥當當。
但今天,荊白玉明白,再好的江山,再多人的性命,那都不算是什么,他
只希望厲長生一個人平平安安便足夠了。
其余任何事情,荊白玉都不放在眼中。
靈雨感覺眼眶酸澀,伏在地上,止不住開始垂淚,道“陛下陛下,厲太傅厲太傅也會擔心您的啊。若是厲太傅知道了”
荊白玉想到厲長生,止不住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他輕輕的說道“還好還好厲長生不像我”
厲長生是個理智之人,他從不感情用事。
他永遠明白應當怎么做,不應當怎么做。
荊白玉幽幽的想著,若是自己日后都不在了
或許厲長生不久就能忘了自己。
沒有太多的痛苦,沒有太多的追憶,因為這是最明智的選擇。
人怎么可以活在往昔之間那是多么愚鈍蠢笨的作法,全不似厲長生的作風。
荊白玉道“靈雨,趁著還未有事情發(fā)生,你離開都城罷,離開這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去過下半輩子。”
一個陷阱
喻青崖著實控制不住自己的擔憂與憤怒。
他呵斥一聲“怎么冷靜我爹也跟過去了”
“不行,今天誰攔著我也不行”
“我要去找他”
喻青崖說罷了,甩開陸輕舟的手臂,快速跑開,尋了一匹馬,一個翻身而上,狠狠甩著馬韁,只留下一片塵土飛揚。
“喻青崖”
陸輕舟感覺自己腦袋疼的厲害,他已經奔波了數日,眼睛都不曾合上,根本再無力氣去追喻青崖。
陸輕舟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怕是攔不住他了。
什么是應該做的,什么又是不應當做的。
心中明明知道,可絕大多數時候,卻又飛蛾撲火一般孤注一擲
喻青崖沖出大營,旁的士兵根本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感覺冷風剖面而來,刀子一般,仿佛要將他的胸腔生生刨開。
他止不住咬著牙,低聲道“喻風酌,你敢死一個試試看”
今兒個是宛陽軍先頭部隊與厲長生這面會師的日子,因著他們在吳邗附近,生怕吳邗王和厲儲興會狗急跳墻,所以厲長生與喻風酌兩個人前去接應,以免發(fā)生什么不測。
吳邗王與厲儲興被圍困在城中,糧食并不太多,他們眼下最需要的便是糧草。宛陽軍的先頭部隊,給厲長生這面派來了大批的糧草軍,用以支援厲長生的部隊,若是這批糧草出了什么問題,恐怕情況不堪設想。
“就在前面。”
喻風酌策馬快速而回,拉住馬韁道“厲太傅,前面并無埋伏。”
厲長生點了點頭,道“有勞喻大人了,我們過去。早些接了宛陽先頭部隊和糧草,日落之前,回到軍營才算安全。”
“是。”喻風酌拱手說道。
有馬蹄聲轟隆隆的,是大批軍隊前來的聲音。
厲長生放眼眺望,果然看到滾滾的煙塵之后,是宛陽軍的旗幟。
“厲長生”
“厲長生”
有人一馬當先,騎在馬上跑的飛快,從大老遠開始,搖著手就朝著他們奔馳而來。
馬上之人未著鎧甲,披著一個猩紅披風,倒也顯得英姿颯爽,尤其扎眼。
立在厲長生身邊的喻風酌一看,有些個驚訝的說道“是宛陽郡主。沒想到先頭部隊竟然是宛陽郡主率領的。”
馬上之人的確便是宛陽郡主,風風火火的踏風而來,比眾多男子還要瀟灑自如。
厲長生眼看著奔向他們的宛陽郡主,臉色卻突然一變,日常溫柔的笑容緩慢的收攏。
“厲太傅”喻風酌不過側頭一瞧,立刻發(fā)現(xiàn)厲長生表情有異,低聲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厲長生未有立刻回答,他望著打馬而來的宛陽郡主,瞇了瞇眼睛。
危險指數9
幸運指數3
宛陽郡主的頭上,出現(xiàn)了系統(tǒng)升級后的標簽提示,危險指數忽然飆升到了最高等級。
以前厲長生不止一次的見過宛陽軍郡主,危險指數基本都是0,根本不是眼下的情況。
厲長生不著痕跡的快速拉開系統(tǒng)控制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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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陽郡主95
宛陽郡主以前愛慕過厲長生,雖然現(xiàn)在說已然不喜歡厲長生,不過宛陽郡主與厲長生乃是朋友,關系向來不錯。
突然飆升的危險指數,顯得有些詭異,與好感度數值一對比,就更顯得詭異非常。
厲長生只是做了片刻的思索,隨即對旁邊的喻風酌低聲說了一句。
“厲太傅這”喻風酌顯然十足吃驚,一臉震驚的模樣,并不像平日里的沉穩(wěn),道“這”
“只管按照我說的去做。”厲長生淡淡的說道。
喻風酌冷靜下來,似乎下定了決心,道“是,厲太傅向來都是無有錯的。”
喻風酌說罷了,抬手一揮,帶了士兵往前去迎宛陽郡主。
宛陽郡主興高采烈,大老遠就一個勁兒的搖手,怕厲長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高喊著“厲長生,是我”
宛陽郡主親自率領先頭部隊前來,心想著定然能將厲長生嚇到,厲長生決計想不到,父王是派了自己來匯合的。
宛陽郡主終于到了跟前,笑著道“厲長生,想不到罷,是我啊我”
她話到一半,就聽到“呼啦”一聲,喻風酌帶來的人,竟是將她圍在了中間。
“怎么回事啊”宛陽郡主奇怪的看著左右,道“你們把我圈在中間做什么”
厲長生策馬這才慢條條的走過來,透過士兵瞧著宛陽郡主,道“宛陽王派郡主前來率領先頭部隊”
“是啊。”宛陽郡主點頭,道“厲長生你怎么了不認識我了這么警惕。我與我父王求了半天,他才答應的呢,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這差事。”
宛陽郡主感覺自己與厲長生隔著人群,遙遙的說話著實費勁。她想要打馬靠過去,然而才走了兩步,根本無路可去。
士兵并不讓開,甚至“嗤”的一聲將佩劍抽出。
厲長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道“宛陽王向來疼愛郡主,這等危險之事,郡主可有想過,宛陽王為何會派郡主前來”
“就是因為父王疼我啊”宛陽郡主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道“我求了我父王很久的,他才同意叫我前來。什么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辦法,我都用了,我容易嘛我。我說厲長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厲長生聽著她的話,笑容更是擴大了些許。
宛陽郡主又道“我們別浪費時間了,后面還有許多糧草呢,快快隨我前去接應一下啊莫要叫敵軍給偷襲了去。”
“敵軍。”厲長生念了一遍這兩個字,對著喻風酌招了招手。
“是”
喻風酌立刻下令,道“拿下”
“厲長生”宛陽郡主傻了眼,不敢置信的道“厲長生你要干什么啊”
宛陽郡主興高采烈的先行跑來,身邊只跟著十來個士兵,其余先頭部隊還在后面,根本走不了這般快。
喻風酌一聲令下,士兵們沖上去,將宛陽郡主與她隨行的士兵從馬背上拽下,全部扣押起來。
宛陽郡主掙扎著,喊道“厲長生你這是做什么為什么抓我你你不會是要造反罷”
“有人要造反,但絕不是我。”厲長生走過來,站在宛陽郡主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宛陽郡主被押在地上,只能抬頭去瞧,道“厲長生,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莫不是投靠了叛軍罷你可別嚇唬我啊”
厲長生淡淡的說道“郡主不妨好好想想,為何宛陽王叫你前來接應長生。”
“不是都跟你說了嗎”宛陽郡主氣得直翻白眼,道“都跟你說了,是我執(zhí)意要來,所以我爹才答應的啊。”
“呵”厲長生冷笑一聲,道“郡主可知道大戰(zhàn)并非兒戲。宛陽軍向來心疼郡主,怎么可能由著郡主的性子胡鬧”
宛陽王疼惜女兒,雖然平日里的確慣得沒樣子,但從不讓女兒涉嫌。這一次宛陽郡主跑去求她爹,希望能做為先頭部隊,去與厲長生匯合。宛陽王聽了立刻拒絕,說什么都不肯。
宛陽郡主十分失落,其實她心中也是知道的,這般作為著實過于胡鬧,但她心中不甘,便又對著他爹軟磨硬泡了一番。
誰料到,宛陽王竟是被郡主磨的沒了辦法,居然一口答應了宛陽郡主的要求。
郡主歡喜非常,雖心中有所疑問,可依然被興高采烈沖昏了頭,歡歡喜喜離去,根本不曾想太多。
宛陽郡主此時被厲長生再三追問,顯然已是十足不耐煩,十足的暴躁。可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隱隱約約有些個不安。
厲長生冷淡的說道“宛陽王知郡主與長生乃是朋友,所以特意派郡主前來做先頭部隊,用意恐怕是引長生過去罷。”
宛陽郡主率領先頭部隊,押送了一大批的糧草。她帶人先行前來,的確是要帶厲長生過去接應的。父王說了,糧草并非兒戲,若是距離吳邗這般近的時候被搶走,他們的計劃便要功虧一簣。
“引你過去”
宛陽郡主迷茫不已,自己的確是要帶厲長生去接糧草的,但并不是
宛陽郡主睜大眼睛,大聲說道“厲長生你誤會了厲長生你是什么意思啊我父王千里迢迢來支援你們,你是在懷疑我父王要造反嗎這是天大的笑話罷太可笑了”
厲長生語氣平淡,道“昔日,我的確從未想過這件事情。”
所以在看到宛陽郡主頭頂的危險指數之時,厲長生才會甚是驚訝。
宛陽郡主的危險指數極高,但宛陽郡主對厲長生的好感度絲毫未有降低,兩者顯然是排斥存在的,眼下卻有奇異的共存而生。
宛陽郡主作為一個隱形炸彈,其實本身對厲長生并無惡意。如此一說,便只有一點可能性,宛陽郡主恐怕自己根本不知,她成了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柄利刃。
“厲太傅”
“爹”
“爹”
“喻風酌”
遠處傳來大喊的聲音,嘶聲力竭,已然喊得喉嚨沙啞。
喻風酌聽到自己的名字,驚訝的回頭去瞧。
冬風伴隨著飛沙走石,一時間根本看不到人影,但是他能確定,定然是喻青崖在喊自己。
“崖兒”喻風酌驚訝的低語。
“厲太傅”
喻青崖死命的抽打著坐騎,一路大喊著厲長生和喻風酌的名字,又高聲大喊著“厲太傅宛陽王造反了”
“厲太傅千萬別上當”
“莫要上當”
冬風太大,四下里一片荒蕪,喻青崖喝了一肚子的風,沙石滾進他的口中,迷住了他的眼睛,疼得他無法睜開雙目。
眼看著飛快快奔,沖著一顆大樹而去,喻青崖雙眼生疼,根本看不清前方。馬匹受驚,頓時嘶鳴一聲
“咕咚”
將喻青崖直接摔下馬背。
喻青崖滾了數圈,感覺渾身骨頭先是被凍裂,再是被摔碎,簡直遭罪的厲害。
他疼得抽氣,卻顧不得太多,想要趕忙爬起來。
“咕咚”
只可惜,他膝蓋疼的厲害,爬起的動作才做了一半,膝蓋不受控制的便是一曲,重新跌在地上。
“爹”
喻青崖心中有股深深的絕望之感,沙土迷住的眼睛中,有液體流出,同樣不受控制。
“崖兒”
喻青崖掙扎著站起之時,突然聽到有人急促的叫了他一聲,隨即被人扶住,摟進了懷中。
“爹”
喻青崖不敢置信,瞇著眼睛睜開,果然在大風之中隱約瞧見了喻風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