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兒一點兒沒覺著憋屈,反倒生出幾分狡黠的心思“讓他蒙在鼓里,我去逗一逗,瞧他的反應(yīng),那不是很好玩兒嗎”
得知這個趣聞,她越想越高興,一整夜心情頗佳,晚上躺在床上浮想聯(lián)翩,預(yù)設(shè)各式場景,推測宏煜會有的表情和言語,樂得咯咯直笑。
夜里做夢,久違的夢見一抹春色,她把宏煜堵在庭中那張軟塌上,手里折了一支海棠花,輕浮地調(diào)戲他,他板著一張臉,口中罵道“趙意兒,你簡直不知羞恥”
她愈發(fā)來勁兒,抬起下巴步步緊逼“羞恥是什么我不懂。你握拳做什么生氣了,想打我你打呀,打呀。”
宏煜氣得臉色又青又紅,一把推開她,拂袖而去,意兒對著那僵硬的后背哈哈大笑,險些笑醒過來。
此夢真叫人痛快,意兒覺得出了一口惡氣,次日清晨見到宏煜,捉弄之心蠢蠢欲動,不禁殷勤上前,夸贊道“大人今日神采飛揚,姿容清貴,實在令人賞心悅目。”
宏煜面色發(fā)沉,看也不看她“本官一向如此,怎么你才發(fā)現(xiàn)嗎”
“我早發(fā)現(xiàn)了,不過你今日尤其的英俊,難怪從前在家時聽聞有許多小姐仰慕于你,果然她們眼光不錯,相處時日漸長,連我也難免心神恍惚起來。”
宏煜知她有意嘲諷,也不知昨晚笑成了什么樣,他愈發(fā)不是滋味兒,當下只能忍耐,閉口不言。偏偏意兒還用那種害羞的眼神瞄他一眼,然后低頭咬唇,極盡矯揉造作之能。
兩人經(jīng)過花廳與穿廊,值班的門子正在敲梆,四方庭院深深,天色將明,宏煜的聲音帶著初醒的啞意,清冷道“趙意兒,差不多得了,我勸你最好別招惹我,否則哪日我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到時有你哭的份兒。”
哦,這樣啊。她收起一臉諂媚,不以為然笑著“大人,我不愛哭的。”
“是嗎”宏煜垂眸看她“你的眼睛很美,秋水剪瞳,哭起來一定梨花帶雨,很漂亮。”
意兒有些不自在,心想怎么跟夢里的不太一樣。她撇撇嘴“可惜只有我讓男人哭的份兒,誰要是敢惹我,我必當十倍奉還,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宏煜閑庭信步背著手,面無表情凝視她,打量片刻,忽然抬手拍拍帽翅,將她的官帽打歪,嗤一聲“你厲害,趙意兒,也不看看你那傻樣兒,我怕你不成”
她一邊手忙腳亂把帽子扶正,一邊陰沉地瞪過去,正要還手,卻見宏煜往后看了一眼,神色微斂,她隨之望去,發(fā)現(xiàn)梁玨踱步而來,瞇眼盯著他們二人,含含糊糊的意味。
不知怎么,周遭靜了靜,沒人說話,像兩條魚兒藏在荷葉底下嬉鬧,忽然被人撥開蓮葉,撞破什么秘密似的,驚嚇之余有種尷尬的猝然。
可不是么,方才那一幕,堪稱打情罵俏。意兒如夢初醒。宏煜見她沉默,也沒說什么。
梁玨跟上去,走了一會兒,等意兒的背影遠了,他貌似無意地問“你為何老喜歡逗人家”
宏煜不為所動“你沒見是她先逗我的”
有嗎梁玨笑笑不言語。
宏煜畫蛇添足地開口“好玩兒罷了。”
梁玨了然點頭“玩玩鬧鬧倒沒什么,若認真講,卻沒甚意思。”
宏煜默了會兒“怎么講”
梁玨道“你們二位都是流水的官,說調(diào)任就調(diào)任,一走便散,不知哪日再見,趙大人又不是那種肯為了男人放棄仕途的女子,你覺得還有啥意思”
宏煜盯他一眼,好笑道“有毛病,你想得太長遠。”
“看似長遠,實則就在眼前,再往前一步便覆水難收了,你且當心。”
宏煜不以為然“你既知趙意兒不會輕易放棄仕途,也該明白她不過和我一樣,只圖今朝高興罷了,頂多沾濕鞋襪而已,談何覆水難收”
梁玨定定看著宏煜,一時分不清他在說笑還是認真,只覺得心頭猛跳,口齒結(jié)巴地訕笑“你先前不是說與她絕無可能嗎”
宏煜怪道“我?guī)讜r說過這話”
梁玨見他如此,心里暗叫不好“你該不會來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宏煜不耐煩“你也看到了,是她非要跟我較勁,蹬鼻子上臉,都快翻天了,我身為上司早該好好管教,不過因為心地善良一直忍讓,可她呢,成日家撥云撩雨,耍弄天真,換做是你受得了嗎”
“”
說完瞪了梁玨一眼,宏煜隨手拂拂袖子,傲慢地抬起下巴“我看你那些勸告不如拿去提醒趙意兒,讓她別招我,這是最后一次。”
梁玨心跳沉沉,屏聲斂氣,惶惶之間看見樹影搖動,尤似山雨欲來,風(fēng)云暗涌,壓在這森森衙門底下,勾勾纏纏,牽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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