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對此似乎沒甚么觸動。
“想開了也好。”他道。
之前他孩子氣地挽留父親, 迫切地期盼著他們重修舊好。但現(xiàn)在不會了。他回來長安得知的第一個消息,便是霍維棠不會出席他的冠禮了。
這個父親, 在他幼時起,便對他有求必應,霍維棠性情溫和,幾乎從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請求,即便是不合理的過分的, 只要他撒潑耍橫, 霍維棠是無一不應。但也正是因此, 霍珩漸漸地意識到, 這個父親對他實在是沒什么意思。如今他這一走,也不知道幾時回來,溺愛也罷,漠然也罷, 都無所謂了。
本來就是霍維棠的錯,他和那個徐氏沆瀣一氣, 氣得母親搬出來多年不與他來往了,他啞巴一個,半句話都不會多說。在這件事上,霍珩本就偏心母親多些,如今母親主動提了休妻,也算是做了個了斷, 維持了那個男人的體面。結果是好的就行, 過程當中, 是誰說動了母親,讓她下定了決心,霍珩不愿再多計較。
花眠推他一把,秀氣的兩道月牙眉,彎成了一波黛浪。
凝視了他半晌之后,她細語說道“我明日和陸女冠打個照面,約莫就能看出她存了好心歹心了,你也留意一些”
“嗯。”霍珩想了想說,“我明日要述職。我的假銷了。”
男人指望不上了,花眠幽幽地出口氣。
霍珩忽然挑了薄唇,一把將她的纖腰抓住,惡狠狠得恨不得一口吞了她,“你說的,今晚”話沒說完,花眠的唇便被堵住了。
她嗚嗚幾聲,掙扎不開,一床厚重的被褥壓了下來,徹底地湮沒了她所有的呼聲。
不知道糾纏了多久,她氣喘吁吁,面頰帶汗地從棉被底下鉆出來,小臉紅得香飽飲露水的香蕊,瑰艷嬌軟。
她大口地出著氣,將被子緊緊地裹在了身上。
霍珩從身后抱住了她,又在花眠布滿晶瑩細汗的臉蛋上啃了幾口,威脅道“那話你還說不說”
花眠雖是處于下風,卻絲毫不露怯弱,反而笑道“想到了就說,你要不怕丟人,我讓全大魏知道,上戰(zhàn)場提劍,屠萬人之敵,如探囊取物的霍珩霍將軍,其實快得連吃口茶的功夫都不到”
“你再說,你再說”霍珩急了,眼睛急得鮮紅,恨不得掐斷花眠的胳膊,咬牙怒視著她,“你敢說出去”
花眠仿佛被掐住了癢癢穴,笑得肚子都痛了。
霍珩惱羞成怒,不肯放過她,撲上來又咬她的面頰,威脅她不能外傳。
花眠被鬧得差點兒從床上滾下去了,笑得喘不過氣來,才攀住了他的后頸,摸了摸他的腦勺,“別氣別氣。”
“你挺厲害了”
霍珩被她幾下安撫,靜默了下來,他皺著眉頭,將信將疑。
大約是最開始的時候,他實在太丟人了,所以后頭纏著她,不停地證明自己,還要她發(fā)誓,他是世上最好的、最雄偉的丈夫,不然就不肯讓過她。花眠一向知道這個男人渾身上下充斥著一種類似動物的雄性驕傲,絕不容許有任何褻瀆這種驕傲的事情發(fā)生。她明明疼得快斷氣了,可是在瞥見他那驚愕的羞愧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挫傷的表情時,她還是沒忍住,便如同今晚一般,笑得前合后偃,不能止住。
花眠將他背后的一綹沾了汗水的長發(fā),繞指三匝,沉吟了片刻,翹起了如櫻色的紅唇,“霍郎,我倒想起了一樁好笑的事情來。”
“我在胡玉樓自己不肯接客,但別的姑娘可就沒那么走運了,有一個被家里繼母發(fā)賣到樓里的庶女阿音,她進了青樓之后就認了命,死了心,打算多賺點兒立命錢,活到六七十歲,熬死她那個繼母。接客的第一晚,來了個生手,落第秀才,科舉不中,干謁權貴卻四處碰壁,一氣之下就入了胡玉樓,將身上所有的盤纏全部拿了出來,買了阿音的頭夜。結果他自己也是個愣頭青”
花眠忍不住好笑,霍珩乜斜著,眉頭緊皺,一動不動。
“不會又怎了”
“阿音痛得死去活來,后來才知道,他根本連地方都找錯了越來越痛,阿音忍不住了,正好別的花娘從門外經(jīng)過,被她殺豬似的叫聲驚呆了,還以為那郎君科舉不中了要殺人,結果你猜怎么著她就那么一腳踹開大門,那兩人提褲子都來不及,六目相對,全都驚呆了后來前輩高人指點,那書生才得知自己的犯了大錯,還連連責怪阿音,不肯提點他。阿音自己也不知道,她有苦說不出啊。”
聽到這兒,她偷覷著霍珩神情,他仍是沒太大表情,只是嘴角微微地內收了點兒,眼眸明亮,瞥眼望向窗外。
花眠抱住了他,“所以,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
霍珩扭回頭,將懷里的婦人一把摟緊,嘴唇幾乎埋入了她的烏發(fā)間,“就算我是那個蠢書生,你也不會讓我犯那種錯的。”
她是行動上的矮子,可別的經(jīng)驗上,確實老道得多,霍珩也不是不知道。這婦人不論床上床下,都太讓他迷戀了。
“后來那個蠢書生和阿音怎么樣了”
霍珩煩故事聽一半,非要問后來。
花眠說道“后來就散了。”
他仿佛不滿故事的結尾,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來。
花眠望著他,指腹沿著他的漆眉擦了過去,“露水姻緣,能得幾何都是落魄之人,無根浮萍,想要一個安穩(wěn)太難了。照風月傳奇的故事,應該是那書生一舉高中,回來為她贖身,二人從此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到底是故事里頭的想法罷了。我所經(jīng)歷的真實就是,就算阿音肯,于書生而言也是一廂情愿。”
其實陸女冠有句話說得過于絕對,但確實有道理的。
這世上,本沒什么靠得住的男人。女人要托付終生,只能擦亮了眼睛找,而且一旦耽于愛情,便很難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