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六帶著一隊人馬星夜里疾馳,終在必經(jīng)之路上等到了花眠的車隊。耿六為了全兄弟之義,大喝一聲帶著人馬沿著山坡沖將下去,結(jié)果等著他的就是一張張巨大口袋。
耿六落入了羅網(wǎng),被迎頭的鋪天蓋地的棍子打得鼻青臉腫,嗷嗷亂叫,傷勢到現(xiàn)在還疼著。沒想到將軍夫人突然提出要賠罪,還要洗他能擠出一斤鹽水的臭衣服,耿六一邊受寵若驚,一邊小心警惕。
“耿將軍你信不過我”
“夫人抬舉了,小的是霍將軍帳下一名校尉,將軍談不上。”
耿六深有自知之明,不敢胡攀頭銜。
花眠取了耿六塞在木盆里的一堆臟臭的衣裳走了。
軍營駐扎地離大河有十幾里,徒步取水不方便,耽誤行事,原先勘測山水的軍師來了之后,推測出了地下暗河的流向,在這里鑿了口井,如今霍珩在此安營,用的正是這口井。
不過花眠力氣弱,一桶下去僅能拎出半桶來,士兵見了大多會搭把手。
自打花眠來了之后,少年們行事多有不自在處,平日里走出帳篷隨地便能解決的事,如今要避得遠(yuǎn)遠(yuǎn)的,做互相打響指吹口哨的流氓勾當(dāng)也要避著夫人,最麻煩的便是,四月的天氣,白日里炎熱,日光曝曬,訓(xùn)練一趟下來汗出如漿,正該剝光了上身裸著油皮吹風(fēng),如今也一個個不敢了。
好在夫人生得賞心悅目,賢惠端莊,遠(yuǎn)遠(yuǎn)看著,受這么點折磨和委屈也值當(dāng)了。
花眠坐在井邊,將將衣裳嗅了一口,汗臭撲鼻,皺了皺眉,一手揉了泡進(jìn)了水里。
她洗過霍珩的衣裳,比耿六的還臭,不干事的將軍怎會衣衫比下屬還臭她猜得到,耿六是不好意思拿臟的過來,這衣裳都是穿在最外邊的外裳。
她算準(zhǔn)耿六不敢拿里衣來,免得她還要給這幫臭男人洗臭衣服。
花眠嘆了一聲,將皂角沿著那件墨綠外裳的衣襟邊搓了下去,平平無奇的衣裳,腋下竟破了口子,花眠留了心。
傍晚耿六千恩萬謝、靦腆地收到衣裳,回到帳篷里,一展開,竟驚奇地發(fā)覺衣裳上所有的破洞都用密密麻麻的針線縫合了,針腳細(xì)膩平滑,一眼便知出自女人之手。
大通鋪上的少年見耿六校尉對著一豆燈火將他那破衣裳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了,驚奇地從他背后一擁而上,好事兒的少年郎一把奪過了耿六的墨色外裳,也翻來覆去地看。
“還我,還我”
“我看也沒甚么新奇啊”少年笑嘻嘻地,一揮手,讓人架住亂動的耿六,“放心,我不會弄壞了它,嗯,好香啊。”
少年深深嗅了口,“好久沒聞過這么香的衣裳了。”
不修邊幅的子弟兵,平素里洗堆成山的臟衣服,也不過就是泡水了一個時辰,再拿棒槌連打個幾十下,實在不耐煩的,再赤著足往水里踩上幾腳,也算竣工了。少年嘻嘻一笑,“六子,你臉紅甚么”
“哦,我知道了,是女人給你洗的”
“咱們這里可沒什么女人啊。”
話音一落,身后嘰嘰喳喳的少年們?nèi)ㄩ_了鍋,“難道是將軍夫人”
少年手一攤,故意讓耿六奪回了衣裳,耿六臉上的紅云早已蹭過了耳后。
耿六道“你們不要胡思亂想,先前與夫人鬧了誤會,她覺著過意不去而已。何況夫人說自己來這兒,也不是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正想做點兒事,正好將軍不在,她沒衣裳洗了,便說替我洗個日的衣裳。”
那幫娃娃兵們哄然沖了上去,將耿六圍堵了起來,那搶衣裳的少年班昌燁,將下巴摸了摸,一揚手“大家都靜靜”
班昌燁說一不二,家里老父乃是御史臺的班大人,人人敬重幾分,他喝斷了眾人的鬧騰,齊刷刷的目光便聚攏在了少年身上。
班昌燁的目光透著三分慧黠,七分狡獪,“聽我說,有的你們美的。”
“六子,這事不能外傳,否則,將軍夫人給你洗衣之事,我保證會傳到小霍耳朵里,他是個醋壇子,帽子讓人拿錯了都能急眼的,要真動起手來,你一不占理,二打不過,吃了虧連訴苦都沒人敢聽。”
耿六被花眠哄得腦中轉(zhuǎn)悠,路都走不動了,任由她拿捏了,乖乖將衣裳送了出去。
其實送出去沒多久,一回自己帳篷他便后悔了,誠如班昌燁所說,霍珩就是個大醋缸雖說他一口一個要退婚,可對自己的東西卻都一視同仁地寶貝得跟命根子似的,誰染指一下都要挨揍。
“這件事兄弟們既然知道了,當(dāng)然也要為你瞞著,不過少不得要討些利錢。”
“你要多少”耿六好斂財,如臨大敵地戒備著班昌燁的獅子開口。
“不要多少,都是兄弟,”班昌燁環(huán)顧周遭,“我看不如這樣,五天,讓我們哥兒幾個的衣裳輪流被將軍夫人洗一次”
一個帳篷里十二個人,差不多能洗上兩輪了。